王伟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视线从那双晃来晃去的脚丫子上移开。毕竟是自家理亏，他实在没法开口要求这个小辈坐有坐相。
林笙同志，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语气格外郑重，我为我女儿对你造成的伤害，向你正式道歉。
林笙正啃着苹果，闻言晃了晃翘着的脚丫子，含糊不清地问：知道错了？那说错哪儿了？
王伟民眼角微跳。这丫头是真不给他留半点情面，难道没看见他肩章上的军衔比她高了好几级吗？
如果王参谋长连自己错在哪里都想不明白，陆云川适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那就请回去想清楚了再来道歉。
王伟民嘴角轻轻一抽。好家伙，这两个年轻人是一个比一个不会尊老。他只得硬着头皮说：咳咳！是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你，林同志。
想到自己女儿，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落，萍萍这孩子......是我没教好。这是我的过错。我准备把她调去西北军区，让她好好反省。
这番话他说得格外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林笙晃着的脚丫子停了下来，嘴里的苹果核差点掉在床上。她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伟民：
王参谋长，您这......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想起自己当初被老爹林卫国塞来南部时，还觉得自家老头心够狠了，没想到眼前这位更绝，
西北那地方现在什么条件您比我清楚，一年到头见不着点绿色，喝口水都得算计着来，您真舍得把亲生闺女往那儿送？
王伟民被她这番话说得心头一痛，却仍坚持道：正因为是我亲生女儿，才更不能姑息！
林笙灵活地把苹果核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动作熟练得像在玩杂耍。
她撇撇嘴，您这教育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合着在孩子犯错这事儿上，您就只会两招——不是往死里揍，就是往苦里扔？
她说着，故意把苹果核抛得更高了些，眼睛跟着核的轨迹转动：要照您这思路，当年我偷开我爸吉普车那回，现在就该在西北吃沙子了，哪还能在这儿听您讲大道理？
陆云川在一旁淡淡接话：王参谋长若是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伟民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参谋长当得实在憋屈。他明明是来诚恳道歉的，怎么反倒被两个小辈教训起来了？
你们......他忍不住提高音量，你们生过孩子吗？懂怎么教育子女吗？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两个连婚都没结的年轻人，凭什么在这里对他这个做父亲的说三道四？
林笙被这话噎得顿时语塞，刚啃完的苹果核还捏在手里，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陆云川也是一愣，耳根微微发烫：我......
反正你这做法就是不对！林笙梗着脖子强行接话，老林当初不也把我扔到这南部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看我现在过得好吗？
林笙：反正你这做法就不会，老林也把我扔到南部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看我过的好吗？
王伟民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眼睛一亮：等等！是林卫国那老小子逼你来的？不是你自愿的？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副你欺骗我感情的模样。
林笙顿时语塞，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谎言的尴尬，但很快又强装镇定：我有说过吗？没有吧！王参谋长您肯定是记错了！
她一边说，一边疯狂朝陆云川眨眼睛，那频率快得像是眼睛抽筋。
陆云川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忍不住轻咳一声，默默别开脸，用他那特有的、一本正经的语调开口：
王伟民看着这两人默契十足的样子，嘴角不由抽了抽。好家伙，真当他年纪大了好糊弄是吧？但一想到自己不争气的女儿，他脸上又浮现出深深的悔恨。
林笙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放缓了语气：既然不舍得，不如还是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管教。
不行！王伟民斩钉截铁地摇头，做错了事就必须承担责任。
林笙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您既然来向我道歉，说明已经查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您心里应该很清楚，以王萍萍的脑子，单凭她自己根本想不出这么周密的陷害计划。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王伟民刚要开口，林笙便继续道：她就是仗着您宠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这一点上，您确实有错。
但您执意要送她去西北，恐怕不只是为了惩罚，更是因为察觉到南部军区内部不太平，想借此保护她吧？
她直视着王伟民骤然锐利的目光，毫不退缩：可您想过没有，就凭她这脑子，不管到哪里，只要有人存心利用，或者想通过她来牵制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伟民神色复杂：你看出来了？
当然，林笙轻哼一声，您以为我跟她一样傻？
出乎意料的是，王伟民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露出赞赏的神色：林同志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要是像您女儿那么蠢，林笙无奈地摊手，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是个大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