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历七万九千三百二十一年,冬。
位于仙朝疆域西北边陲的“铁幕”星系,迎来了百年难遇的极寒星云季。稀薄的星际尘埃在恒星风的吹拂下,折射出冰冷而迷离的瑰丽极光,如同一幅巨大的帷幕,笼罩着星系外围的几颗冰封星球。这片星域资源贫瘠,航线稀疏,唯一的战略价值,便是在于其深处一个相对稳定的天然虫洞,连接着另一片未被完全探索的星域,是仙朝西北方向理论上的一条潜在通道——尽管数百年来,除了几支官方探险队,罕有舰船使用。
“铁幕”星系唯一的驻军,是仙朝西北镇守府下辖的第七巡逻分舰队,规模不大,主要由几艘老旧的“玄武III型”护卫舰和一批小型侦察艇组成。他们的日常,便是在这片寒冷而孤寂的星域进行例行的边界巡逻,监视虫洞的微弱波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这里的官兵而言,最大的敌人并非想象中的域外天魔,而是无孔不入的孤寂和足以冻结灵魂的严寒。
分舰队提督,是一位名叫韩锋的老将,修为卡在化神初期已近五百年,自知前途无望,便主动请缨来到这偏远之地,图个清静。此刻,他正坐在旗舰“冰魄号”略显陈旧的舰长椅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烈酒,望着舷窗外变幻的极光,眼神有些涣散。
“提督,”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例行巡逻报告已生成,虫洞波动参数正常,未发现异常空间信号。是否按计划返航‘铁毡’哨站?”
“铁毡”哨站是建立在星系内一颗巨大冰行星卫星上的小型军事基地,设施简陋,但已是这片苦寒之地唯一的“家”。
韩锋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感受着那股暖流驱散骨髓里的寒意,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嗯,返航吧。这鬼地方,连星盗都懒得来。”
舰队缓缓转向,引擎喷射出幽蓝色的光焰,划破冰冷的虚空,朝着“铁毡”哨站的方向驶去。没有人注意到,在舰队后方,那片瑰丽而诡异的极光帷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背景辐射融为一体的空间涟漪,正悄然扩散开来。
无声的入侵
“铁毡”哨站的夜晚(按照基地自定的时间)漫长而枯燥。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大部分官兵都蜷缩在宿舍或娱乐室里,试图用修炼、赌博或是劣质的虚拟幻境来打发时间。
哨站底层,负责监控长距离超空间感应器阵列的技术兵王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屏幕上的数据流一如既往的平稳,除了宇宙背景噪音,便是星系内几颗行星的引力扰动,乏善可陈。他熟练地切换到自动记录模式,然后偷偷点开了个人终端上的一部流行仙侠剧,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剧情发展到高潮,男女主角即将生离死别之际,屏幕角落的一个次级监控窗口,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红光,随即恢复正常。报警级别太低,甚至未能触发系统的自动提示音,瞬间就被庞大的数据流淹没了。
王朔瞥了一眼,看到窗口显示的是“虫洞方向异常引力波纹,强度1.7级,持续0.03秒,判定为背景噪声或仪器误差”,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顺手将其记录标记为“无关干扰”,注意力又完全回到了催人泪下的剧情上。
他并不知道,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信号,并非仪器故障。在遥远的虫洞出口,超越仙朝现有探测技术的隐匿力场如同水波般荡漾,数个体积小巧、外形如同扭曲棱镜般的黑色物体,悄无声息地滑出虫洞,随即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汁,完美地融入了极光与黑暗交织的宇宙背景中,朝着“铁毡”哨站的方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静默状态,飘然而去。
碎裂的宁静
数日后。
韩锋提督被一阵急促到刺耳的警报声从浅睡中惊醒。不是平时那种低级别的预警,而是最高等级的、代表“基地遭受直接攻击”的凄厉长鸣!
“怎么回事?!”他衣衫不整地冲进“冰魄号”的舰桥,此刻战舰正停靠在哨站港口进行维护。
舰桥内已是一片混乱,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通讯员声嘶力竭地试图呼叫哨站各个部门,但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刺耳的杂音和断断续续的惨叫。
“提督!哨站内部多处发生剧烈爆炸!能量读数异常!有未知敌人入侵!”传感器官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我们失去了对港口控制塔、能源核心区以及通讯中心的联系!攻击来自内部!重复,攻击来自内部!”
“内部?”韩锋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窗外的极寒星云还要冰冷。他扑到主屏幕前,只见哨站的结构图上,代表重要设施的节点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代表失联或毁灭的红色。监控画面断断续续地传输回来一些碎片化的影像:走廊里弥漫着诡异的绿色烟雾,自动防御炮塔调转炮口向自己人开火,士兵们如同梦游般自相残杀,或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成碎片……
没有耀眼的能量光束对射,没有舰炮的轰鸣,这更像是一场来自阴影中的屠杀,一场发生在堡垒内部的瘟疫。
“启动战舰!所有单位进入战斗位置!联系还能联系上的陆战队,向港口集结!我们必须夺回控制权,或者……撤离!”韩锋声嘶力竭地吼道,他意识到,哨站可能已经完了。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冰魄号”的引擎刚刚点火,舰体就猛地一震,警报面板上瞬间亮起一大片警告灯。
“报告!引擎舱发生爆炸!动力输出下降60%!”
“导航系统失灵!陀螺仪数据混乱!”
“火控系统离线!武器无法瞄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同时扼住每一艘试图起航战舰的喉咙。 sabotage(破坏)!敌人不仅在屠杀人员,更在系统层面进行了精准而致命的破坏。
韩锋瘫坐在舰长椅上,面如死灰。直到此刻,他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敌人的影子。冰冷的绝望,如同星云深处的寒冰,瞬间将他冻结。
迟到的警讯
就在“铁毡”哨站遭遇灭顶之灾的同时,远在数光年外,另一支执行巡逻任务的小型侦察艇编队,接收到了来自“铁毡”哨站的最后一段信息。
那并非正式的求救信号,而是一段极度混乱、充满杂音和爆炸背景音的短促语音,似乎来自某个濒死通讯兵的个人终端:
“……它们……无处不在……影子……系统……背叛……警报……传……” 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便是永久的死寂。
侦察艇的指挥官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尝试联系“铁毡”哨站和第七巡逻分舰队,但所有频道都如同石沉大海。他不敢怠慢,一边命令舰队全速向“铁幕”星系边界撤退,一边启动了最高优先级的超空间通讯装置,将这段残缺不全的警报和“铁毡”哨站失联的情况,发往最近的、拥有星炬信号中继能力的军事基地—— “磐石”。
“磐石”的震动
当这份带着不祥气息的警报,经过星炬网络的加密传输,最终呈送到岳擎天的面前时,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帅,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铁毡’哨站……第七巡逻分舰队……全军覆没?”岳擎天看着情报简报上那冰冷的“失联判定”,手指捏得发白。简报细节匮乏,但“内部攻击”、“系统失灵”、“无形敌人”这几个关键词,像毒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这风格,与“沉寂回廊”的正面伏击截然不同,更加诡异,更加防不胜防。
敌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在边境线上设伏,它们将爪子,伸进了仙朝疆域的深处,并且选择了一个防御最薄弱、最容易被忽略的环节,发起了致命一击。
“铁幕星系……”岳擎天迅速调出星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区域。那个虫洞……连接的是未被探索的未知星域。敌人是从那里来的?还是说,那里早已成为了敌人的跳板?
“传令!”岳擎天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立刻提升‘磐石’及所有边境基地至最高战备等级,启动内部安全筛查最高预案,尤其是对自动化防御系统和信息网络进行彻查!”
“第二,派出最高配置的侦察编队,由元神境修士带队,携带最强隐匿和防护法宝,前往‘铁幕’星系进行抵近侦察!任务代号:‘窥影’。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与任何可疑目标交战,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看清敌人到底是什么,然后活着把情报带回来!”
“第三,将此事以最高密级急报圣庭!告知陛下,敌人的攻击模式……变了。”
命令迅速下达,“磐石”基地刚刚平复不久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而且比上一次更加紧张。未知,永远是恐惧的最佳源泉。
岳擎天走到观测窗前,望向浩瀚的星海,那里似乎隐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他知道,“铁毡”哨站的陷落,仅仅是一个开始。一道细微的裂痕,已经出现在仙朝看似坚固的边境盾牌上。而裂痕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仙朝这艘巨轮,正缓缓驶入一片布满暗礁和幽灵的未知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