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深吸一口气，缓缓环视了一圈办公室。
每个人都竖着耳朵，等着他开口。
“林宇。”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王主任继续说道：“刚才周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林宇同志送上去的那份文件，被梁市长亲自拍板通过了。”
“轰！”
这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办公室里炸开。
几个刚才还躲得远远的同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什么？”
“市长亲自拍板？”
“那份文件写的啥啊？”
王主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林宇身上，带着一种复杂...以及敬畏。
“不仅如此，梁市长还决定，明天上午九点，在市政府大会议室，召开专题会议。参会的有工商局、城管局、税务局、公安局、体改委的一把手。”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而林宇，要在会上向全市这些局级领导，详细讲解他的那份报告。”
顿时。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科员，要给全市最有权势的几个局长讲课？
这在他们的认知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踏马的是鲤鱼跃龙门！一文开天门！
老张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宇面前。
“小林！不，林哥！”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刚才还恨不得离他三米远的几个老油条，此刻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个个挤到林宇身边。
“林哥，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我们啊！”
“就是就是，咱们可是一个办公室的兄弟！”
“小林，你这脑子，简直是神了！”
林宇看着这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虚伪。
太虚伪了。
刚才王主任发火的时候，你们躲得比兔子还快。
现在知道我要飞黄腾达了，又一个个凑上来认亲戚。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
毕竟，明天之后，这些人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计划很简单。
明天在那个会议室里，当着那些局长的面，把自己那套“离经叛道”的理论，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什么破产清算，什么私营经济，什么自由市场。
保证让那些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老爷们听得血压飙升，拍案而起。
到时候，群情激愤，众怒难犯。
就算梁市长再开明，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得罪所有实权部门的一把手。
最好的结果，就是把他这个惹事的刺儿头，一脚踢开。
眼不见心不烦。
完美！
想到这里，林宇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
他看着围在身边的这些人，脸上挤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笑容。
“大家客气了，都是同事，应该的。”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老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怨毒和不甘。
刚才，他还在心里暗爽，觉得林宇这小子终于要栽跟头了。
结果呢？
人家不仅没栽跟头，反而一飞冲天。
这让他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想吐血。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刚才自己那些“好心”的挑拨。
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小丑表演。
王主任刚才对林宇的那些指责，什么“心性不定，投机取巧”，现在听起来，就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啪啪作响。
老刘感觉自己在办公室里几十年积累的威信和面子，在这一刻，被林宇踩得粉碎。
他恨。
恨得牙根痒痒。
但又无可奈何。
人家现在是市长钦点的红人，是明天要给局长们讲课的大人物。
而他呢？
还是那个坐在角落里，除了嚼舌根什么都不会的老油条。
王主任也注意到了老刘的异样，但他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林宇搞好关系。
这小子现在是香饽饽，是宝贝疙瘩。
自己作为他的直属领导，如果能搭上这趟快车，说不定也能跟着沾点光。
想到这里，王主任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蔼语气对林宇说道：
“小林啊，明天的会议很重要，你可不能有压力。”
“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实事求是地讲就行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咱们办公室，就是你的坚强后盾。”
林宇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冷笑。
坚强后盾？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才你可是要把我批得体无完肤，让我写深刻检查的。
不过，他也没有戳穿。
没必要。
明天之后，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谢谢王主任，我心里有数。”
林宇的回答很简单，很平静。
但这种平静，在其他人看来，却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更加深了他们对他的敬畏。
王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让小林好好准备准备明天的会议。”
众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散开，回到各自的工位上。
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时不时地瞟向林宇。
那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林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茶水已经凉了，带着一丝苦涩。
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明天，就是决战的时刻了。
他要在那个会议室里，彻底地“作死”一回。
把自己那套在这个时代看来“大逆不道”的理论，毫无保留地抛出来。
然后，等着那些局长们的怒火，等着被彻底边缘化，等着被一脚踢出这个令人窒息的体制。
想到这里，林宇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老刘看到这个笑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