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天兵黑沉沉地压在半空,战旗猎猎,盔甲映着惨淡天光,肃杀之气惊得山虫鸣噤。
李靖立在云端前方,手托玲珑塔,一身金甲亮得晃眼,不怒自威。
他垂着眼皮往下看,目光扫过整座山头,最后钉在阵前那个格外扎眼的家伙身上。
——黑发披肩,衣着松松垮垮,抱着胳膊,金灿灿眸子抬起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下界妖王,王虎?”
李靖声如洪钟,在天地间回荡,“见到天兵至此,还不速速跪迎陛下敕令,更待何时!”
王虎仿佛真被震着了,用夸张的语气,阴阳怪笑:“李天王,久仰大名!您这出场……排面够足啊!”
他眼珠子一转,瞥见李靖身边那少年,眼睛更亮了,“哟,这位就是三太子吧?久仰久仰!您当年闹海那档子事儿,我们山里的小崽子们可都当传奇听——当然啦,是反面教材那栏的,带彩绘插图那种。”
哪吒脚下风火轮“轰”地窜起三尺火苗,火尖枪尖嗡嗡震响,一双凤眼眯了起来。
李靖面皮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心里暗骂这虎妖哪壶不开提哪壶,沉声喝道:
“休要胡搅蛮缠!王虎,你聚众抗天,可知罪?”
“罪?”
王虎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虎爷我奉公守法,团结乡里,发展生产,保护弱小,最近还刚刚见义勇为,帮一只被黑心老板欺负的蝎子精讨回了公道——这要是罪,那天底下还有好人吗?还有王法吗!”
“强词夺理!”
李靖喝道:“你收容天庭钦犯泾河龙子,强夺昴日星官本命法宝,重伤昆仑记名修士百目道人,更聚众立山,妄言‘讨不公’,藐视天威——桩桩件件,岂容你狡辩!”
王虎听罢,非但没慌,反而乐出了声。
他慢悠悠转过身,对着身后漫山遍野探头探脑的妖众、精怪,还有挤在后面的凡人百姓,两手一摊,嗓门提得老高:
“大伙儿都听见了吧?咱们干啥了?
不就是收留了几条没处去的龙,捡了根掉地上的针修修,教训了个搞邪门歪道、拿活物做实验的变态老头,然后关起门来,种咱们的地,读咱们的书,过咱们安生日子——这就算罪大恶极了?”
“不算!!!”
赤髯龙第一个扯着破锣嗓子吼出来,激动得龙尾“砰砰”拍打山岩。
“不算!不算”小黄龙、小骊龙、青背龙齐声应和。
紧接着,山上山下,无论是化形的大妖,还是刚开灵智的小精怪,甚至是那些投奔来的凡人百姓,全都扯开嗓子,山呼海啸:
“不算——!!!”
“不算——!!!”
“不算——!!!”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竟将那十万天兵的肃杀之气都冲得晃了晃。
李靖脸色沉了下去,握着宝塔的手紧了紧。
哪吒却“嗤”地笑出声,枪尖挽了个火花,压低声音:“父王,这虎妖……有点意思啊。打架先攻心,这煽动能耐,不比文曲星差。”
王虎转回来,对着李靖咧嘴一笑:“李天王,听见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呼声是响亮的。虎爷我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
他笑容一收,声音清朗坚定,传遍四野:
“我就是觉得——这世道,不公!”
“如今天道不公!神不神,佛不佛,妖不妖,魔不魔!乌烟瘴气,纲常紊乱!好人受欺,恶人嚣张,规矩成了摆设,道理成了空话!”
他指着天,又指了指地:“我不服!”
“天庭立在那里,灵山坐在那里,口口声声维护三界秩序,可底下呢?
泾河龙王不过差了点时辰点数,说斩就斩,连四渎龙神都要受牵连,赶尽杀绝!
昴日星官好歹是个正神,被炼成那副鬼样子,谁管了?百目老道搞邪法炼活物,谁查了?”
王虎越说越快,眼中金光愈盛:“我们虎威山,一不欺凡人,二不害同道,三不乱天地,就是想让受委屈的有个地方说理,让没出路的有个地方安身,让心里还有那么点热血和良知的,能凑在一起,干点对得起良心的事!”
他张开双臂,身后是巍峨虎威山,山上万灵齐聚:“比起你们这帮从地狱里找来凑数充门面的天兵天将——”
王虎笑了,笑得嚣张,笑得灿烂:
“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义之师’!论排面,论根脚,论这心里的一口气,可比你们干净多了!”
“彩——!!!”
虎威山上下,再次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许多小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这里,对着天庭天王,喊出这样的话?
李靖面色铁青。
他执掌天兵多年,征讨下界妖魔无数,何曾见过如此“顽劣嚣张”之辈?不但不惧天威,反而句句诛心,字字挑刺!
可实话扎心啊,毕竟这些天兵可不少是从地狱里面选来的恶鬼!(黑神话设定)
“冥顽不灵!”
李靖一声怒喝,压下下方喧哗,“天道恢恢,自有法度!天庭行事,岂容你这下界妖妄议!陛下念你修行不易,本欲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皈依正道的机会,既然你执迷不悟——”
他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宝塔微微转动,放出万丈霞光:
“那便休怪天威无情!”
王虎浑不在意:“李天王,狠话谁都会说。真要动手,那就划下道来——是群战,还是单挑?”
哪吒闻言,眼睛一亮,火尖枪往前一指:“爹,跟这妖废什么话!让我先去会会他!看他是不是真像传闻那么能打!”
“三太子且慢。”
一道瓮声瓮气、如同闷雷滚动的声音,突然从李靖身侧传来。
只见天兵阵中,一道如同小山般的魁梧身影,轰然踏出一步。金甲铿锵,手持宣花大斧,面如黑铁,眼似铜铃,往那里一站,便挡了小半边天光。
正是天庭金牌先锋——巨灵神。(神话版邢道荣)
他朝着李靖方向,抱拳躬身,声音震得周围云气翻涌:
“杀鸡焉用牛刀!主帅,末将巨灵神请战!愿立头功,擒此狂悖妖虎,献于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