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破旧渔船缓缓靠岸，血色黎明的微光给江面镀上一层冷色。
船板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脸被硝烟熏得发黑，但那双眼睛依然透露着坚毅——
真正的李汉超回来了。
“哈尔滨……道外……地下刑场……”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丝血沫，“他们……用活人做实验……”
这话跟那个假李汉超说的一样，那家伙做的功课真够细致的。
郑淑娴迅速检查他的伤势，掀开衣领时却骤然僵住，李汉超的耳后，赫然有一道新鲜的缝合痕迹。
郑淑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十字疤痕出神。
这疤痕是桦川中学突围时被日军的刺刀划伤，当时的伤口深可见骨。
萧锋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递过一份泛黄的档案。
“沈阳兵工厂营救行动的记录。”他的声音低沉，“当时参与救援的，有一位日本反战同盟的医生。”
档案照片上，一个戴圆框眼镜的日本医生正在给伤员包扎。
让郑淑娴惊讶的是，那个医生的右手腕上，赫然有着同样的疤痕！
煤油灯映着众人凝重的脸，卢玉田用镊子小心夹起从李汉超耳后取出的金属块，手在发颤。
“这是微型定位器，是最先进的定位装置，鬼子在他后颈植入了这个！”
长生猛地砸向墙壁，怒吼道：“所以我们队伍的位置……都是这种东西发出的？”
“以前的肯定不是，这东西发明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昏迷中的李汉超突然抽搐，喉咙里发出机械般的电子杂音。
萧锋当机立断拔出发报器扔进火盆，桌子上发报机刺耳的电流声瞬间消失。
“他们把他改造成了人形电台，”郑淑娴脸色惨白。
三天后，李汉超终于清醒，却陷入记忆迷宫的困局。
“我记得地下室……注射剂……还有手术刀的声音。”
他摸着耳后的伤疤，眼神涣散，“但后来的事……全是空白。”
萧锋递给他一张烧焦的照片——哈尔滨特务机关门前，张三爷正和穿白大褂的日本军官握手。
“认识这个人吗？”李汉超立刻紧张起来：“山本……他是‘雪狼计划’的负责人！”
李汉超突然抱住头，“等等……我好像还见过……另一个人……”
记忆碎片翻涌：洁白的手术室，反光的眼镜，还有手术器械的碰撞声。
老秃顶子山上，张三爷正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
“萧锋那小子，真以为老子只是个土匪？”他冷笑一声，铜钱“啪”地按在桌上。
身旁的心腹低声道：“三爷，关东军那边催得紧，要咱们尽快把‘活体电台’的实验数据送过去。”
张三爷眯起眼，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年轻时的他和一个日本军官并肩而立，背景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的大门！
“老子潜伏东北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他猛地攥紧照片。
“告诉宫崎，今晚子时，松花江码头交货！”
佳木斯码头，郑淑娴潜伏在货堆后，紧紧盯着那个提着箱子的白大褂男人。
对方抬手看表时，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人手腕上有疤痕！
郑淑娴正要拔枪冲过去，黑影里突然走出另一个人，“真是感人的重逢。”
张三爷哈哈笑着，金牙在黑暗中闪光，“别来无恙！东西都带来了吧？”
“带来了！”白大褂男人低声应道。
“萧锋那小子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一步，可惜啊！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雪狼’了。”
一道黑影从堤岸下一跃而出，是李汉超！
他的猎刀精准刺入张三爷手腕。
“这一刀，”他浑身湿透，喘着粗气，“是为了被你们改造的每一个同胞！”
混战中，白大褂医生趁机冲向快艇，李汉超飞身扑去。
两人在甲板上翻滚扭打，真身觉醒的时刻终于来临。
“宫崎医生！”李汉超突然喊道，“你是宫崎医生？还记得1933年在沈阳兵工厂吗？你救了我的命啊！”
对方明显僵住了，李汉超趁机抓住他的手腕，赫然有一道深刻的疤痕。
“果然是你……”李汉超声音哽咽，“当年救我们的反战同盟医生……为什么会这样？”
宫崎的眼镜在搏斗中碎裂，通红的双眼透着绝望：“他们抓走了我的夫人和女儿……说只有完成‘雪狼计划’……才能”
话未说完，张三爷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
兵工厂的地下室里，卢玉田正对着自制频谱仪皱眉。
突然，仪器上的波纹剧烈跳动起来。
“他们在改变频率！”他猛地转身，“快通知江上的同志！”
长生抓起改装过的信号枪冲出门外，朝天发射了三发红色信号弹。
远处的松花江上，几条帆船立刻改变航向，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可就在这时，无线电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杂音，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锋……是我……横路天边……”
——这声音，竟和三天前死去的李汉超一模一样！
这个恶狼竟然还没有死！
“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
“他们不是要控制人……是要制造人形电台！”
郑淑娴浑身颤抖着，眼泪簌簌落下。
“雪狼只是第一个成功品……”她的眼泪落在图纸上，“李汉超……是第二个……”
萧锋猛地攥紧拳头：“所以，江上那个‘李汉超’的呼救信号……是假的！”
“快走！”萧锋低吼，“他们要用这些‘电台’引诱我们的指挥部！张三爷已经带着实验数据去码头了！”
帆船甲板上，郑淑娴调试着缴获的日军电台。
突然，接收器里传来熟悉的呼号——是杨靖宇部队的加密信号！
“他们还活着！”长生激动地指着频谱仪，“在长白山方向！”
萧锋望向远方燃烧的日军实验室，那里的火焰倒映在江水中，仿佛九年前“江平号”沉没时的火光。
而此刻，江心一艘快艇正疯狂逃窜——张三爷站在船头，手里紧握着一只金属箱。
“砰！”
萧锋的狙击枪响了。子弹穿透金属箱，里面的胶卷和文件瞬间被引燃！
张三爷回头，镶金的犬齿在火光中闪烁，他狞笑着举起一枚手雷——
“轰！”
快艇在爆炸中化为火球，而松花江的浪涛，终于吞没了这个潜伏二十年的恶魔。
“我们赢了。”郑淑娴轻声道。
萧锋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方的长白山。
这一次，火焰中诞生的不是毁灭，而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