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寂静被一声短促的惊呼划破。花盛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带着点黏腻的热。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在昏暗中瞪得溜圆，视线慌乱地扫过房间——婴儿床空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昨晚临睡前换的尿不湿还放在床头柜上，没开封。
“孩子！”他声音发紧，带着刚从梦里挣脱的沙哑，伸手就要去掀被子，“该喂奶了！我怎么睡过头了？”
身边的乐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睫毛在微光里颤了颤。她还没完全清醒，只下意识地伸手拉住花盛的胳膊，掌心的温度温温的，带着安抚的意味：“怎么了？吓我一跳。”
花盛的肩膀还在抖，梦里的哭闹声太真实了——花万扯着嗓子的嚎哭，花亿带着鼻音的哼唧，像两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低头看向乐乐，眼里还蒙着层水雾，声音里带着点后怕：“我好像……忘了给孩子喂奶了。他们是不是饿了？刚才我听见他们哭了，哭得特别凶。”
乐乐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抬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幽蓝的光映出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他按灭屏幕，重新躺下，伸手把花盛往被窝里拉了拉，指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没有，你做梦呢。现在是半夜，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孩子们睡得好好的。”
“真的？”花盛的声音还有点发飘，他侧耳细听，房间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隔壁婴儿房静悄悄的，连平日里花万偶尔的梦呓都没有，“可我明明听见他们哭了，就在耳边……”
“是梦，”乐乐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指尖穿过他汗湿的头发，慢慢梳理着，“你这几天太累了，白天教他们学走路，晚上又总醒来看他们踢没踢被子，脑子没歇着，就容易做这种梦。”
花盛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鼻尖蹭到乐乐睡衣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里那股慌劲像退潮似的慢慢散去。他确实累，这几天为了让两个孩子尽快学会走路，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白天弯腰扶着他们练步，晚上刚合眼就担心他们踢被子着凉，有时候迷迷糊糊醒来，会下意识地摸向婴儿床的方向，确认孩子还在才敢再睡。
“昨天晚上十点多才喂的奶，”乐乐轻声说，像是在帮他回忆，“花万喝了180毫升，还叼着奶瓶打了个嗝；花亿喝得少点，150毫升，喝完就抱着你的手指睡着了，睡得可香了。我临睡前去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都裹着小被子，手脚暖暖的，没醒。”
花盛听着他细细碎碎的描述，那些细节清晰得像刚发生过，梦里的慌乱终于被抚平了。他往乐乐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我好像有点草木皆兵了。”
“当爸爸的都这样，”乐乐笑了，指尖在他后背上轻轻画着圈，“我前阵子也总做梦，梦见花亿从婴儿床里爬出来，自己摸到厨房去了，吓得我一晚上醒了三四次。”
花盛想起前几天乐乐顶着黑眼圈给他说这事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把他抱得更紧了些。黑暗里，两人的呼吸慢慢同步，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片朦胧的白，像层柔软的棉花。
“其实我刚才梦见……”花盛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梦见我把喂奶的时间记错了，等我醒过来，花万哭得嗓子都哑了，花亿眼睛红红的，正扒着婴儿床的栏杆看我，好像在怪我为什么不喂他们。”
“他们才不会怪你，”乐乐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他们现在啊，满脑子都是喝奶、睡觉、学走路，哪有功夫怪你。再说了，就算真忘了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没那么娇气。”
花盛“嗯”了一声，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了地。他能想象出孩子们的样子——花万会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会伸出小手要抱抱；花亿则会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把奶瓶递过去，才小口小口地喝，喝着喝着就会对着他笑，眼睛弯成月牙。
“等天亮了，给他们煮点小米粥吧，”花盛打了个哈欠，困意像潮水似的涌上来，“花万昨天好像想吃粥，我喂他米粉的时候，他盯着我的粥碗直咂嘴。”
“好啊，”乐乐的声音也带着点困意，“再卧两个鸡蛋，搅成蛋花，他们肯定爱吃。”
对话渐渐稀疏下来，花盛的眼皮越来越沉，怀里的温度暖融融的，像个最舒服的港湾。他最后想的是，等明天早上，一定要先抱抱两个小家伙，亲亲他们软乎乎的脸蛋，告诉他们爸爸昨晚做了个有点傻的梦。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花盛睁开眼，看到乐乐还在睡，睫毛在眼睑下投着淡淡的影。他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胳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隔壁婴儿房。
推开门，晨光里，花万正四仰八叉地躺着，小嘴巴张着，露出两颗刚冒尖的小牙；花亿则侧躺着，怀里抱着个小枕头，呼吸均匀得像春风拂过湖面。两人都睡得安稳，身上的小被子被踢到了肚子底下，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
花盛走过去，弯腰给他们盖好被子，指尖轻轻碰了碰花万的脸颊，又替花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看着他们恬静的睡颜，他忽然觉得，那些半夜惊醒的慌张，那些梦里的担忧，其实都是因为太在乎了。
在乎他们有没有吃饱，在乎他们睡得香不香，在乎自己能不能做个合格的爸爸。
回到卧室时，乐乐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她抬头冲他笑：“去看孩子了？”
“嗯，”花盛钻进被窝，把冰凉的手往她怀里捂了捂，“睡得可香了，还踢被子。”
“就知道你要去看，”乐乐笑着拍开他的手，“快再睡会儿，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呢，等会儿有的忙。”
花盛听话地闭上眼睛，嘴角却忍不住扬着。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新的一天正在悄悄拉开序幕，会有哭闹，会有忙碌，或许还会有让人措手不及的小状况，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那两个软软糯糯的小家伙，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往乐乐身边靠了靠，很快又沉沉睡去，这次的梦里，没有哭闹声，只有孩子们咯咯的笑声，像串银铃，在阳光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