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挚爱”演唱会
冰凉的冷水拍在脸上，短暂地驱散了颜聿的睡意。
她用纸巾擦干脸，看着镜中难掩疲惫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手机震动，是顾衍的回复：「好，我马上到，在门诊门口等你。」
她走下住院部大楼，夜风带着寒意。
她拢了拢身上那件宽大的长款毛衣开衫，里面是简单的长袖内搭和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平底鞋，一身打扮普通得近乎随意，却因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与安静，生出一种易碎的慵懒感。
她走到门诊部门口，站在亮着红色灯箱的“门诊”大字下。清冷的夜光照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将那份忧虑和倦色勾勒得一览无余。
她望着医院外人来人往、车灯流转的街道，有些出神。
红灯变绿，车流再次移动，也就在这时，她看到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等不及绿灯完全亮起，便迫不及待地沿着人行道朝她飞奔而来。
是顾衍。
他跑得有些急，在她面前站定时，还在微微喘着气，额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脸上带着急切，甚至没顾上平复呼吸，手就下意识地往口袋里伸，想去掏手机——那里面存着他精心准备、想要第一时间与她分享的喜悦。
可他的动作在抬头看清颜聿的瞬间顿住了。
目光在她略显单薄的衣物上扫过，原本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神里迅速掺入了显而易见的担忧，连珠炮似的问道：“晚上这么凉，你怎么就穿这么点？还有，你怎么在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问话间，他已经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的大衣，带着体温和淡淡的须后水气息，强势却又不失温柔地披在了颜聿肩上。
他的外套对于颜聿来说太大了，即使她穿着宽松的毛衣，也被整个包裹住，更显得她身形纤细，在他面前像一只需要庇护的雏鸟。
肩上传来的暖意让颜聿怔了一下，她摇摇头，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不是我病了，郁思恩，他发高烧住院了，我刚在楼上照看一下。”
“……”顾衍脸上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一丝复杂的情绪飞快掠过眼底——是意料之中的醋意，但随即，一种更强烈的理智似乎占据了上风。
他想到了自己的“策略”。
“淡定点，顾衍，他不过就是发烧了，颜聿只是心眼好，并非…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努力安慰着自己，努力不让上升起来的情绪影响自己。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颜聿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哦，我没事。”他迅速调整了表情，语气听起来是克制的关心，但细品之下，那种关切更像是一种“释然”——释然于她并非身体不适，也释然于自己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关心角度。
“哦，他病了……怎么是你在照顾？剧组没人了吗？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知道吗？”这番话，听起来体贴，却巧妙地避开了对郁思恩的直接关心，将焦点完全拉回到了颜聿本身。
颜聿没说什么，只是拉紧了肩上过于宽大的外套。
顾衍见气氛有些沉郁，立刻想起正事。
他重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献宝似的递到颜聿眼前。
屏幕上是他为演唱会拍摄的一张极致特写的海报，灯光下他的眼神充满张力，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
瞧他得意的模样，看来是有意为之。
他手指在屏幕上一滑，下一张图片出现——是一张电子门票的二维码，位置清晰地标注着：内场·首排·01座。
“挚爱演唱会。”
顾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我把电子票二维码微信发给你，到时候你直接扫码就能进场，很方便。”
“你打算让我去看你演唱会？”
“别拒绝，哪怕一个粉丝没来你都不能不来。”
颜聿看他这么炽热的眼神，也不再推托，点点头答应。
见颜聿答应，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事情比想象中顺利。
颜聿轻手轻脚地回到病房，里面一片寂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郁思恩依然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呼吸平稳了许多。她走到椅子边坐下，这才意识到身上还披着顾衍那件沉甸甸的黑色羊毛呢子大衣。外套上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和一丝清冽的气息。
“忘了还给他了。”她低声自语，将大衣脱下来，折叠好放在一旁的空椅子上。那厚重的黑色在素净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顾衍发来的那张电子票二维码的页面上。
“内场·首排·01座”那几个字格外清晰。
颜聿盯着那小小的二维码，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眼神有些复杂，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她眼底静静流淌。
那不是喜悦，也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面对过于盛大和直接的热情时，本能产生的审慎与压力。
这份邀约背后沉甸甸的期待，她感受得到。
她抬起头，望向病床上依旧昏睡的郁思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郁思恩，你得快点好起来才行……剪辑宣传一堆事等着你呢。”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还有…我不想…放人家鸽子。”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顾衍正处在与医院病房截然不同的火热氛围中。
送完票回家的路上，他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心情好得几乎要飞起来。
他甚至刻意忽略了颜聿接过票时那份过于平静的反应，以及她此刻仍和郁思恩共处一室的事实。
在他的认知里，门票送达，便是胜利的号角吹响。
他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兴奋和期待，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凌晨五点，天还未亮，顾衍已经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演唱会场馆。巨大的场地里灯火通明，工作人员如同精密仪器上的齿轮，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化妆、做发型、试穿演出服……每一个环节他都亲自紧盯，力求完美。
“灯光！主光束再校准一次，我要它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这个位置！”顾衍站在空旷的舞台中央，指着内场首排正中央的那个座位，语气不容置疑。
那是颜聿的座位。
他要在演唱会上，让那道最耀眼的光，只为她而亮。
好友兼队友周醒和林未也早早来到现场进行最后的走位合练。
林未显然还没睡醒，抱着胳膊蔫蔫地抱怨：“啊……困死了……希望今晚顺利结束，结束后我要睡他个三天三夜！天王老子来了也别叫醒我！”
周醒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背一下：“打起精神来！粉丝花那么多钱买票是来看你睡觉的吗？给我全力以赴！”
他说完，转头看向身边有些异常的顾衍，用手肘碰了碰他，“喂，阿衍，你不对劲啊？从昨天开始你这嘴角就跟挂了秤砣似的，就没掉下来过！捡到宝了？还是中彩票了？”
顾衍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穿透喧嚣的现场，牢牢锁定在那个空着的“01座”上，眼神专注、炽热，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憧憬。
周醒的话他仿佛没听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角噙着一抹温柔而坚定的笑意。
他所有的精心准备，所有的期待与忐忑，都将在今夜，汇聚成光，投向那个唯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