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澄澈得如同被最纯净的清水洗过。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带着劫后余生的温暖,照耀着下方那满目疮痍、如同被巨神反复蹂躏过的焦黑大地。风,不知何时恢复了轻柔的吹拂,卷起细碎的沙尘,却再也带不起那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泥土焦糊、能量电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奇特气味,但这气味,在此刻却不再令人恐惧,反而像是一首惨烈战役后,最终归于平静的、沉默的挽歌。
在这片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坑般的战场边缘,几道身影静静地矗立着,如同几尊刚刚经历过狂风暴雨洗礼的雕像。
迪克、少林、扛着因为耗尽力量而脱力的比达的天津饭、阿乐和饺子。他们全都沉默着,目光穿透残留的稀薄烟尘,远远地、死死地锁定在战场中心深坑底部,那两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风吹过废墟的微弱呜咽,以及他们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刚才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对撞、那贯穿云霄的三色光柱、那吞噬斯路的终极光芒……一切的一切,都还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他们的视网膜和脑海里,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灵魂深处难以平复的震颤。
直到,他们看到深坑底部,那两个小小的身影,似乎……动了动。
先是星曦。她仰面朝天,破损的蓝白战斗服下,小小的胸膛开始有了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起伏。
“呼…哈!呼…哈!”
紧接着是旁边的武饭。他也同样仰躺着,受伤右臂处的鲜血似乎已经凝固,他紧闭着眼睛,嘴角却似乎不受控制地、微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喉咙里也发出了同样急促而艰难的喘息。
“呼!呼!哈…哈!”
那喘息声,在此刻寂静的天地间,是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响亮!如同天籁,瞬间击穿了笼罩在Z战士们心头的、那最后一丝凝固的死寂和恐惧。
“呵…呵…” 星曦的笑声,带着极度疲惫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虽然微弱,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哈…哈…” 武饭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里同样带着虚脱,却也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纯粹的喜悦。
他们…在笑!他们还活着!而且,在笑!
“他…他们…” 迪克一直紧握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拳头,终于无力地松开,垂落在身体两侧。他那张总是写满严肃和冷峻的绿色脸庞上,此刻肌肉微微抽动,嘴角似乎想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却最终只化为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充满了解脱和难以置信的叹息:“成…成功了…”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解除魔法的咒语。
“太好了!!太好了——!!!”
阿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跳了起来,双手握拳,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朝着天空疯狂地挥舞,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中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冲刷出两道狼狈却无比畅快的痕迹。少林也紧跟着爆发,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跟着阿乐一起大喊大叫,仿佛要将心中积压的所有恐惧、绝望和憋屈,在这一刻全部吼出去!天津饭扛着比达,第三只眼和正常的双眼都亮得惊人,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笑容。饺子也飘浮起来,小手激动地挥舞着,脸上满是纯粹的、为同伴胜利而感到的巨大喜悦。
“……” 被天津饭扛着的比达,艰难地、缓缓地抬起头。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红色的血迹,全身的肌肉因为过度消耗和伤势而微微颤抖。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欢呼,只是用那双依旧桀骜、此刻却失去了大部分锐利的眼睛,远远地、深深地,望了深坑底部那躺着傻笑喘气的星曦和武饭一眼。然后,他那紧抿的、沾血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了一丝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震惊、挫败、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的认可——却无比真实。
“走!过去看看他们!”
迪克率先朝着深坑边缘飞去。其他人也立刻反应过来,带着狂喜和急切的心情,纷纷跟了上去。阿乐先去之前放下杜拉格斯的地方把他扛起,少林同样回去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18号,天津饭也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脱力的比达靠得更稳些。
众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最终在深坑边缘停下,低头看着下方。
星曦和武饭依旧躺着,仰望着重新变得湛蓝、高远的天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阳光洒在他们沾满血污、尘土和汗水的小脸上,映照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充满生命力的奇异光辉。
看到同伴们围拢过来,星曦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带着笑,也带着激动:“你…你们…看到…了吗?”
她侧过头,看向旁边的武饭,又看向上方的伙伴们,翡翠般的眼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武空…叔叔…跟我们…一起…击败的…斯路!是武空叔叔!他…他就在我们中间!和我们…一起发出的龟波气功!”
武饭也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但他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光彩却无比明亮:“嗯!是…爸爸!是他鼓励我们…是他告诉我们…一定能赢!然后…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他!他就在那里!和我们一起!”
两人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激动和确信。那绝境中父亲\/叔叔的鼓励和身影,是他们能坚持到最后、爆发出超越极限力量的、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然而,围观的Z战士们,在听到他们的话后,却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困惑、茫然,甚至是一丝担忧的神色。
刚刚把仍然昏迷的18号抱过来的少林,听到星曦和武饭的话,抱着18号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他看着下方两个兴奋的孩子,犹豫了一下,用尽可能温和、却带着明显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大、大概是你们当时太过拼命,精神高度集中,又太想念武空…所以…所以出现幻觉了吧?我们从头到尾,都只看到你和武饭在…在浴血奋战…”
天津饭也点了点头,他第三只眼的目光扫过空空如也的深坑中央,那里除了焦土,什么都没有。他低沉地、诚实地说道:“嗯…我们没有…看到…武空的身影…一次都没有…”
“怎、怎么可能?!” 星曦和武饭同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被难以置信的神色取代。他们挣扎着想坐起来反驳,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他们只能徒劳地晃动。“明、明明…爸爸\/武空叔叔他…”
就在气氛因为这认知的差异而变得有些微妙和低落时,阿乐突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充满激情地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
“喂喂喂!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真令人难以置信啊!!我们赢了!!我们他妈的赢了——!!!”
他单手握拳,兴奋地朝着天空挥动,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毫不作伪的巨大喜悦:“你们俩厉害啊!!真的真的真的很厉害啊,星曦!武饭!!太好了!!这真是…太他妈好了!!!”
饺子也立刻用力点头,飘到阿乐身边,用他那独特的、带着孩童般纯真的语气附和道:“嗯嗯!阿乐说得没错!星曦和武饭最棒了!武空知道了,也一定会非常、非常欣慰的!”
迪克站了出来,他环视了一圈或兴奋、或激动、或依旧有些困惑的同伴,将话题拉回最现实、最紧迫的问题上。他绿色的脸庞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决断: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星曦,武饭,你们的伤势非常严重,体力也完全透支。我们必须马上带你们到天神殿,去找丹迪!” 他的目光扫过同样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其他人,“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治疗。就算没有仙豆,只要丹迪施展那美克星的治疗法术,你们很快就可以完全复原。”
说着,迪克不再犹豫,他弯下腰,动作尽量轻柔地将那个浑身是伤、几乎散了架的小小身躯抱了起来。星曦被抱起时,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极度的疲惫和放松下来的精神,让她眼皮开始沉重,嘴里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饺子,你来带武饭。” 迪克对飘落下来的饺子说道。
饺子立刻点头,来到武饭身边,用他看似瘦小、却蕴含着不弱力量的手臂,小心地将武饭扛在了肩膀上。武饭在被扛起的瞬间,也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我们走吧!” 迪克抱着星曦,率先从深坑中升起。
就在这时,阿乐的目光落到了旁边依旧抱着18号、脸色微红的少林身上,他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意,用胳膊肘捅了捅少林:“喂,少林,你还抱着人家要去哪里啊?该不会是想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