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刺骨的寒风在他体内乱窜。
他猛地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可世界却依旧裹在一片晃眼的雪白里。
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他这才发现自己被高高吊在广场中央的石柱上，身子随着寒风晃悠着。
低头往下望，积雪反射着冷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十几道人影小得像爬动的蚂蚁，统一的深色制服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看到他醒来，下方传来尖锐的口哨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你！可是非法闯入者？”吼声被风卷上来，字字清晰，也字字冰冷。
非法闯入者？俞白冻得发木的脑子艰难转动。
无论那是什么，承认绝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是。”他迎着风喊回去，声音嘶哑。
“不是？那为什么你落地时‘戍卫铃’响了？”
“我不知道什么铃声！”他必须咬死，“但我绝对不是非法闯入者！”
下方沉默了片刻，领头的制服者仰头，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残酷的仪式感，“既然如此……就让风雪之神，审判你的真伪吧！”
制服人群吹着口哨列队离开，脚步声渐渐湮没在风雪里，只留俞白孤零零悬在半空，和对面那尊骑士雕塑遥遥相对。
雕塑上的骑士一身中世纪铠甲，面容俊朗，胯下骏马昂首扬蹄，唯独那冲他招手的姿势，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 ，像极了胜利者的炫耀，又带着点欠揍的轻佻。
俞白盯着那只 “手”，忽然觉得这哪是什么审判，分明是让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成一具冰雕。
冷风顺着白衬衣的领口往里钻，很快就穿透了单薄的衣料。
他的嘴唇先是发麻，再是泛紫，眼睫毛上结了层薄薄的冰霜，连眨眼都变得艰难。
身体从刺骨的冷，慢慢转为一种诡异的暖，意识也开始飘忽，这是失温的征兆。
倦意终究淹没了虚假的亢奋。他太累了，只想睡去，身体在绳索间放松，想象着家中柔软的床铺和阳光的味道……
“哥哥……别睡了……”
妹妹的声音猛然响起，他的意识重新回归。
他发现自己虚弱的瘫在雪地上，周遭围了一圈穿制服的人。
从人群的缝隙里，他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考场上那个被子弹贯穿双耳的人！
那人耳朵下还凝着未干的血迹，脸色白得像纸，却分明是活人，正站在围观人群里，冲他勾起嘴角。
下一秒，对方拇指和食指圈成环，比在眼上，那眼神像钩子，死死锁着他。
我在盯着你。
这无声的警告让俞白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明明亲眼看着那人倒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闭眼装死，想先摸透这些人的意图。
很快，两只粗粝的手架起他的胳膊，拖着他穿过冰滑的台阶、踩过没膝的积雪，一路拽进一间气味污浊的屋子。
冰冷的铁椅硌着后背，刺眼的射灯直直射进他的瞳孔，逼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一道粗鲁的男声响起，带着浓重的烟嗓。
俞白这才彻底回神，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屋子，空气污浊，混合着铁锈、灰尘和某种陈腐的异味。
他被反绑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一道刺眼的白炽灯光直射他的脸，让他不得不眯起眼。
他缓缓睁开眼，适应着光线。
在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人。
主位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魁梧得像头棕熊，方脸，下颌线硬朗，抱着双臂，眼神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旁边是个干瘦矮小的男人，缩着脖子，双手神经质地互相搓揉着，眼神在俞白和魁梧男人之间飘忽不定。
“这里是哪里？”俞白主动开口，声音虚弱但尽量平稳。
“呵，”魁梧男人嗤笑一声，“我还没问你是谁，你倒先盘问起我了？”
俞白咽了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想让我交代，总得让我知道落在什么人手里，这是什么地方吧？”
魁梧男人盯了他几秒，似乎在评估，然后慢悠悠的开口：“欢迎来到‘囚笼游戏’，在这里，杀戮是合法的娱乐，优胜者将会赢得赖以生存的‘河图币’。祝你……玩得愉快。”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前提是，你能证明自己不是‘非法闯入者’。”
杀戮游戏？河图币？俞白的心脏重重一沉，但脸上肌肉控制着没露出异样。
信息，他需要榨出更多信息。
“我叫俞白，A大二年级学生。”他选择抛出部分真实，“我在一场考试中睡着，醒来却到了另一个考场，答完题就坠入了这片雪原。”
他目光扫过两人，“我说了来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非法闯入者’？为什么认定是我？”
“我们没兴趣听你的破事。” 魁梧男人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耐。
“铃、铃声……”矮瘦男人小声嗫嚅，飞快地瞟了同伴一眼，“你出现时……‘戍卫铃’响了……只有非法闯入者……会触发……”
“你们确定当时只来了我一个人吗？”俞白突然反问，手心渗出冰凉的汗，但语气竭力保持平稳，“如果……同一时间，有两个人到来呢？你们为何认定铃声是因我而响起？也许是另一个人呢？”
刚刚在广场上，他看到了那个家伙，试图冒充他的家伙。
“另、一、个？”魁梧男人一字一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嘲讽之色更浓。
俞白没管他的嘲讽，追问，“除了非法闯入者闯入时，警报还会在什么时候响？”
“杀、杀人的时候。” 矮瘦男人声音发颤，搓手的速度更快了。
“那就等着吧。”俞白忽然向后靠了靠，闭上眼，显出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镇定，“既然这里奉行杀戮规则。如果真有另一个‘闯入者’……他或许不会主动动手，但别人总会找上他。只要他动手，或者……被杀，铃声自然会再次响起，告诉你们答案。”
魁梧男人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着这个刚从死亡边缘拉回、看似狼狈却思路异常的年轻人。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矮瘦男人不安的搓手声和屋外隐约的风啸。
就在这时——
“叮——！！！”
那尖锐、凄厉、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警铃声，毫无预兆地，再一次撕裂了整个基地上空凝固的严寒与寂静！
屋内的三个人，同时僵住，神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