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缩着脖子，指尖还神经质地捻着校服衣角，布料被他攥得皱成一团：“我哪知道她会当着全班说啊……”声音闷闷的，裹着浓重的委屈，又掺杂着几分恨不得钻地缝的懊恼，“早知道就不找她组队了。”
“还说呢！”苏诺想憋着坏笑，凑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雷轩肩膀一巴掌，“洛老师这波‘公开处刑’够狠啊！以后你们俩再敢熬夜奋战峡谷，可得多想想第二天早读前的‘作息抽查’了！”他眉毛挑得老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滚……”莫天和雷轩异口同声地吼他。苏诺想“嘿嘿”两声，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灵活地窜回自己座位去了。
叶晓月站起身，走向江晓璇的座位。这是她转来这个班后，第一次主动离开自己的区域去接近其他同学。她脚步轻快，嘴角噙着一丝调侃的笑意：“晓璇，恭喜啊，折腾半天，总算尘埃落定，正式成为我们班的一员了。”她特意加重了“正式”两个字。
“哎呀，别笑我了！”江晓璇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我本来就是该在这边的！都怪学院抽风，害我写那两千字的转班申请，手都快断了，真是有病！”她狠狠吐槽着这无妄之灾。
叶晓月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另外两个好姐妹赵雨萱和夏晓琳也凑了过来。赵雨萱转身，眼睛亮晶晶地迎上江晓璇的目光，夏晓琳则直接张开手臂给了江晓璇一个结实的拥抱。“欢迎归队，老江！”夏晓琳说着，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到江晓璇手里，“喏，礼物！”
“哇！”江晓璇瞬间坐直了，惊喜地拆开盒子，里面正是那瓶她心仪已久却一直舍不得下手的香水，“天哪！是它！你居然真买到了！谢啦老夏！”她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瓶身，眼神里的喜爱满溢出来。
“瞧这话说的！”夏晓琳得意地扬起下巴，“姐们好不容易出趟国，能不给你们安排上？必须安排！”她拍拍胸脯，豪气干云。
“嗯，大气！夏总格局可以！”江晓璇竖起大拇指，真心佩服这位出手阔绰又贴心的姐妹。
“太棒了！老江终于和我们一个班了！”赵雨萱开心地拍手，“这下放学咱们四个必须一起走！庆祝庆祝！”
叶晓月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习惯性地婉拒：“我就算了吧，放学……还有点事要处理。”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自从大家知道叶晓月家里的特殊情况后，对她的独来独往也都心照不宣地理解了。赵雨萱和夏晓琳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再勉强她。
时间在书页翻动和笔尖沙沙声中溜走，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夏晓琳和赵雨萱动作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东西，跟叶晓月、江晓璇挥手道别，叽叽喳喳地消失在教室门口。偌大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叶晓月、江晓璇和角落里的凌天恒。
“我收拾好了，你还不走吗？”江晓璇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走到叶晓月桌前。叶晓月恰好拉上书包拉链：“嗯，刚弄完，一起吧。”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凌天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叶晓月的背影，直到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想起寒假在咖啡厅偶遇天启学院那群人时，他们口中那些不堪入耳的、关于叶晓月的闲言碎语，心口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清晰的疼惜。
他绝对不相信她是他们描述的那种女孩。只是……她究竟在天启经历过什么？她此刻安静甚至有些疏离的样子，和她本该鲜活明亮的年纪，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一层看不清的阴翳笼罩着她。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凌天恒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低不可闻地自语道。
初春傍晚的风，裹挟着冬日残留的寒意，吹在脸上微微刺痛。路边的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昏黄的光晕泼洒下来，将两人身后的人影拉得又细又长，清晰地印在灰白的人行道地砖上。走到街角时，一股浓郁香甜的气息随风飘来。
“好香啊！”江晓璇猛地停住脚步，鼻翼翕动，眼睛瞬间亮了，“是糖炒栗子！我最爱这个味儿了！”她语气雀跃。
叶晓月怔在原地，循着香气望向那个冒着腾腾白汽的小摊。摊主的铁锅里，深褐色的栗子在黑砂和糖浆中翻滚，发出“沙沙”的诱人声响，糖霜在火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这熟悉的一幕猛地撞进记忆深处。在天启学院的那些日子里，付佳星总爱在放学路上买上一大袋，两人一路走一路剥，手指被黏糊糊的糖壳弄得狼狈不堪，却能没心没肺地笑作一团。
“等我会儿！”江晓璇没等叶晓月回应，已经像只敏捷的小鹿般快步跑向摊子。“老板，要一袋热乎的！麻烦多放点糖！”她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叶晓月独自站在光影交织的路边，看着江晓璇扫码付钱、小心接过那个热气腾腾的牛皮纸袋。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深陷进柔软的掌心。很快，一股温暖的重量被塞到她手里。
“拿着，捂捂手也好。”江晓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笑意。她自己也捧着一袋，熟练地剥开一个栗子壳，“咔”的一声轻响。“别总把事儿都闷在心里头，”她侧头看着叶晓月，目光温和却洞察，“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没那么轻松。但记住啊，你不是一个人扛着，真的。”她把剥好的金黄饱满的栗子肉递过来。
纸袋的温热透过掌心，丝丝缕缕地渗入皮肤。那浓郁的、带着焦糖气息的甜香，顽固地钻进鼻腔。叶晓月垂下眼，接过那颗栗子肉，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江晓璇的温度。她慢慢放进嘴里，熟悉的、绵软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
“谢谢。”叶晓月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散在微凉的晚风里。这一次，她刻意绷紧的声线柔软了下来，那份一直强撑的坚硬外壳，在熟悉的温暖和食物面前，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那股甜香，此刻却像一把钝刀，猝不及防地撬开了记忆的闸门。冬日街头相似的场景，付佳星灿烂的笑脸……紧接着，是那些刺耳的争吵、冰冷的决裂和不曾愈合的伤疤。回忆一旦汹涌，便带着冰冷的倒刺，狠狠地扎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