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骨科的清晨与一条消息
龙硕民发现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边换白大褂边想。也许是从两周前,他无意中在食堂听到心外科的住院医闲聊说“善彬在许教授那里轮转快结束了”开始的。
“龙医生,早啊。”同科室的金护士长走进更衣室,“今天有新的住院医要来轮转,骨科第一个月,你带一下?”
龙硕民下意识地抬起头:“谁?”
“还没看到名单,不过按照轮转顺序,应该是刚从心外科出来的。”金护士长说着,注意到龙硕民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怎么,有期待的人?”
“没有。”龙硕民立刻否认,低下头系白大褂的扣子,“只是问问。”
但他的手指停在了第三颗扣子上。心外科出来的住院医。那大概率就是刚在许兴文教授那里结束轮转的那批人。那其中,应该就有……
手机震动了一下。龙硕民掏出来看,是住院医师群里的消息。骨科组长发了本周的排班表,他在一堆名字里飞快地寻找,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三个字:严善彬。后面跟着括号里的标注:(第二周开始轮转骨科)。
第二周,也就是七天后。
龙硕民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回口袋。但嘴角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地上扬了几分。
“龙医生今天心情很好啊。”金护士长笑着说,“看到什么好消息了?”
“没什么。”龙硕民转身走向办公室,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就是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窗外,首尔的秋日天空蓝得通透,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2. 查房时的“突然想起”
上午查房时,龙硕民的“不对劲”变得更明显了。
“3床患者,术后第三天,主诉伤口疼痛加重。”住院医汇报道。
龙硕民检查着患者的伤口,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严善彬在上次联合病例讨论会上,认真地记录着骨科手术的注意事项。她写字时喜欢微微偏着头,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天她问了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让骨科的主治医都愣了一下。
“龙医生?”住院医小心翼翼地问,“您看这个伤口……”
龙硕民回过神,重新聚焦在患者身上:“嗯,轻度红肿,但没有分泌物。疼痛评分多少?”
“6分。”
“把镇痛方案调整一下,加一剂静脉注射。另外,让患者多活动脚踝,预防深静脉血栓。”龙硕民熟练地下达医嘱,但心里还在想:如果是善彬,她会怎么处理这个情况?她会像许兴文教授教的那样,先安抚患者的情绪吗?
他想起严善彬在心外科轮转时的表现。有一次他在走廊看到她和一个术后焦虑的老爷爷聊天,她没有急着解释医学原理,而是先听老人说完对手术的恐惧,然后轻声说:“爷爷,您知道吗?您的心脏现在很坚强,它已经通过了最难的一关。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一起帮助它恢复得更好。”
老爷爷听后,紧张的神情明显放松了。
龙硕民当时站在不远处,看着严善彬温柔而坚定的侧脸,心里突然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散。
“龙医生,下一个病房?”住院医的声音再次打断他的思绪。
龙硕民清了清嗓子:“走吧。”
3. 午餐时间的“条件反射”
中午在食堂,龙硕民的“条件反射”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端着餐盘寻找座位时,眼睛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扫视。不是找空位——空位很多——而是在找人。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严善彬和几个住院医坐在一起,正说着什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白大褂穿得整整齐齐,胸牌规规矩矩地别在左胸。
龙硕民本该找其他地方坐下,但他的脚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介意我坐这里吗?”他问,声音比平时温和。
几个住院医抬头看到他,都有些惊讶——龙医生在骨科是出了名的严格,平时在食堂也都是和骨科的人坐一起,很少主动和其他科室的住院医同桌。
“当然可以。”严善彬笑着说,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空间。
龙硕民坐下,开始吃饭。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食物上。他听着严善彬和同伴们的对话,听到她分享在心外科轮转的趣事,听到她说许兴文教授的“观察训练”,听到她笑着吐槽都载学第一次在手术室里紧张得差点晕过去。
“龙医生在骨科多久了?”严善彬突然转过头问他。
龙硕民筷子上夹着的豆芽差点掉下来:“三年。住院医第一年就在骨科,后来留下来了。”
“那您一定很擅长处理骨折了。”严善彬眼睛亮晶晶的,“我下周就要去骨科轮转了,还有点紧张呢。听说骨科的器械都特别重?”
“还好。”龙硕民说,“刚开始可能不习惯,但用多了就好了。而且……”他顿了顿,“我会带着你的,不用担心。”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太直白了,太主动了。旁边的几个住院医交换了暧昧的眼神,严善彬的脸也微微泛红。
“那就先谢谢龙医生了。”她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米饭。
接下来的午餐时间,龙硕民吃得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自己刚才那句话会不会太突兀,会不会让她觉得有压力,会不会……
“龙医生,您怎么不吃香肠?”严善彬突然问。
龙硕民这才注意到,自己餐盘里的香肠一口都没动。不是不想吃,而是完全忘了它的存在。
“啊,马上吃。”他夹起香肠咬了一口,味道很好,但他尝不出滋味。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坐在旁边的这个人身上。
4. 夜晚的“信息编辑”
晚上回到住处,龙硕民又做了一件让他自己困惑的事。
他洗完澡,坐在床边擦头发,手机屏幕亮着,停在和严善彬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天前的,关于一个联合病例的简单讨论。对话很专业,很简短。
他想发点什么。比如问她在心外科轮转的最后几天怎么样,比如提醒她骨科轮转需要提前准备什么,比如……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开启一段对话。
但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很久,打出来的字又删掉,再打,再删。反复了五六次,最终只发出去一句:【骨科轮转的注意事项我发你邮箱了,有空可以看看。】
生硬,官方,完全不像他中午在食堂时那种自然的语气。
发送之后,龙硕民把手机扔在床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在科室里,他是冷静果断的龙医生;在朋友面前,他是随和开朗的龙硕民。唯独面对严善彬,他变得笨拙、犹豫、不知所措。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抓起来看。
严善彬:【收到啦,谢谢龙医生!我一定会认真准备的!下周见!】
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表情。
龙硕民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然后自己也笑了。他回复:【不用谢。早点休息。】
发送之后,他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点开了严善彬的朋友圈。她的动态不多,大部分是医院的日常——一张手术室窗外的日落,一本医学书的某一页,偶尔有一张和朋友的合影。最近的一张照片是她在心外科办公室的合影,许兴文教授站在中间,她和都载学分站两旁,三人都穿着白大褂,笑得灿烂。
龙硕民保存了这张照片。保存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他喃喃自语,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
但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那张照片里严善彬的笑容。还有七天才开始骨科轮转,他却已经开始期待了。
5. 七天的“倒计时”
接下来的七天,龙硕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倒计时”状态。
第一天,他在手术室里做了一台胫骨骨折内固定术。手术很顺利,但缝合时他突然想:善彬会喜欢骨科手术吗?这种需要体力和精准度的工作,她能适应吗?
第二天,他在门诊看了二十个患者。其中有个小姑娘脚踝扭伤,疼得直哭。龙硕民耐心地给她处理,轻声安慰。做完后他想:如果是善彬,她会怎么安慰这个孩子?她应该会很温柔吧。
第三天,科室开会讨论新的手术方案。龙硕民提出了一个创新的想法,得到了主任的认可。散会后他想:等善彬来了,我要把这个案例讲给她听,她应该会感兴趣。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每一天,严善彬的名字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有时是在查房时,有时是在写病历时,有时甚至是在吃饭时。那种感觉不是强烈的思念,而是一种淡淡的、持续的惦念。像背景音乐,不吵不闹,但始终存在。
第七天晚上,龙硕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明天严善彬就要来骨科报到了。他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她?是严格的带教医生,还是温和的前辈?是要保持距离,还是可以稍微亲近一点?
没有答案。
他拿起手机,点开日历,在明天的日期上做了标记:骨科轮转第一天。
然后他想了想,又在旁边加了几个小字:善彬来。
做完这些,他放下手机,关灯睡觉。黑暗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一个人在他的心里占据了特别的位置。不是惊天动地的爱情,而是细水长流的在意。是查房时会突然想起的笑容,是食堂里会不自觉寻找的身影,是夜晚会反复编辑的信息。
龙硕民不知道这种感觉会走向哪里。但他知道,从明天开始,当他每天都能在骨科见到严善彬时,他内心的某个角落,会变得明亮而温暖。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温柔如许。首尔的秋夜很安静,但龙硕民的心里,正在上演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甜蜜而微妙的独角戏。
而这场戏的主角,有一个温柔的名字——严善彬。
七天的倒计时结束了。明天,故事的新篇章即将开始。龙硕民闭上眼睛,第一次带着明确的期待,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