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出你的力量,与我一起,完成这……伟大的杰作。”
林文博的声音,温柔得像毒蛇吐信,带着令人作呕的、病态的亲昵。他伸出的手,那只曾无数次抚摸过她头顶、教导她写字的手,此刻,在林清婉的“视野”里,却变成了一只沾满了无数人鲜血的、罪恶的爪子。
林清婉没有躲。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解剖刀般的锐利。
“父亲……”她轻轻开口,声音里没有些许波澜,“您说的‘杰作’,是指这幅由无数痛苦灵魂堆砌而成的画,还是指……被您亲手毁掉的我?”
林文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似乎没想到,这个他一直以为掌控在手心的“作品”,会如此直接地,撕开他温情脉脉的面具。
“婉儿,你在说什么傻话?”他收回手,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慈父的、痛心疾首的表情,“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让你,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
“顶端?”林清婉笑了,那笑声,清脆,却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一个被抽干了情感、被当成了工具、连自己的人生都是一场谎言的顶端?父亲,如果这就是您想要的,那您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我‘活’过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犹豫。
她的身影,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瞬间拉近了与林文博的距离。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扣满了数十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这些银针,不再是救人的工具,而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既然您觉得我是您的‘作品’,”她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那今天,我就亲手……毁了您!”
话音未落,漫天针雨,已然爆发!
数十根银针,带着破空的锐啸,从四面八方,封死了林文博所有的退路。每一根银针的针尖,都凝聚着她精纯的“医道本源”,精准地刺向他周身的“神庭”、“气海”、“膻中”等所有致命大穴!
这一击,是她身为医者,对人体结构最深刻的理解。是她对“画道”最彻底的宣战!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林文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雕虫小技。”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艺术家看待不成熟作品时的、居高临下的不屑。
随着他这一挥手,工坊内,那些原本静止的、挂在墙上的“人皮画作”,竟然“活”了过来!
“嗤啦——!”
令人牙酸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只见那幅巨大的“墨莲图”上,无数只血淋淋的手臂,从画中猛地伸出!紧接着,是那些被压缩在花瓣上的人脸,他们张开了无声呐喊的嘴,化作一张张黏稠的、滴着血沫的嘴,向林清婉噬咬而来!
但这,仅仅是开始。
整个工坊的墙壁、地面、天花板,那些看似普通的砖石与木梁,竟也开始蠕动、变形。林清婉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张开大嘴,要将她吞噬!她身后的墙壁,伸出无数条由血肉组成的锁链,向她缠绕而来!
整个空间,都成了林文博的“画布”!
“医道,是‘生’之术。而我的‘画道’,是‘死’之艺。它无处不在,无物不画。”林文博负手而立,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神只,冷漠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婉儿,你用‘生’的力量,如何能对抗,这由纯粹的‘死’构成的军队?”
林清婉的身形,在血影与肉墙的围攻下,不断闪避。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些由画中诞生的怪物,没有实体,不怕疼痛,不知疲倦。她的“医道本源”,虽然能克制它们,但消耗巨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活活耗死!
不……不对!
她的“医道本源”,在高速运转,分析着这些血手的能量构成。突然,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些血手的能量流动方式,她见过!
在二皇子府,那个被她用“镇魂音叉”摧毁了“画皮”的低阶“画皮师”身上!他当时,也是这样,经脉逆转,能量乱窜!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她不再闪避,反而迎着一只抓向面门的血手,冲了过去!
在血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的身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同时,她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夹住一根银针,以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只血手手腕处的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凹陷!
那里,是能量的“气门”!是她通过解剖“活死人傀”,才找到的、所有“画皮师”能量流转的、共同的“阿喀琉斯之踵”!
“噗!”
银针没入。
那只狂暴的血手,就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整个手臂,连同那张脸,都如同融化的冰雪,迅速消散,化作一滩黑水!
有效!
林清婉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化身为了最冷静、最精准的“外科医生”。她的身影,在漫天血影中穿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精灵。
她的每一根银针,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每一次出手,都直指病灶!
“气海俞!”
“魂门!”
“天宗!”
一个个穴位名,在她心中默念。一根根银针,如同长了眼睛的蜂群,精准地找到了每一个“气门”!
一时间,针光与血影交织,场面惊心动魄。那些不可一世的血手,在林清婉的“手术”下,被一个个地“切除”、“麻痹”、“瓦解”!
林文博脸上那副胜券在握的、冷漠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在血海中翩然起舞的身影,眼中,不再是居高临下的不屑,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嫉妒,以及些许……恐惧的复杂情绪。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气门’的存在?!”他失声喊道,“那是我……那是我研究了数十年,才从‘活死人傀’体内,找到的秘密!”
他以为,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林清婉没有回答他。她只是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当最后一只血手,在她面前化为黑水时,整个工坊,再次陷入了死寂。
林清婉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衣衫上沾满了黑色的血污,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她像一株在废墟中,顽强绽放的青莲。
她赢了。用她的“医道”,赢了父亲的“画道”。
她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着林文博,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冰冷、沙哑,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工坊内响起。
林清婉的心,猛地一跳。
林文博的身体,也是一僵。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工坊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如松,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是萧绝。
他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他的目光,没有看林清婉,也没有看林文博。
他的视线,像两把最锋利的解剖刀,越过了所有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幅巨大的、妖异的“墨莲图”上。
在那朵黑色的莲花中心,那个正在吸收贤王本源的花蕊上。
林文博看到萧绝,脸上的震惊,瞬间被一种扭曲的、疯狂的愤怒所取代。
“萧绝!你这个叛徒!你竟敢背叛‘墨莲’!”他嘶声吼道,“别忘了,你身上的‘忠犬烙印’,还没解除!”
萧绝没有理会他的咆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画,声音里,带着一种跨越了千年的疲惫。
“林文博,你越界了。”
“这幅画,不是你的‘神’。”他缓缓地转过头,银色面具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刺向林文博。
“它是‘锁’。”
“而你,正要把它……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