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攫住了他。
凌月他下意识地躲到了厚重的窗帘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望着楼下。
他看到陈管家迎了上去，两人交谈了几句。
苏瑾白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的笑容，但凌月却莫名觉得那笑容底下，藏着某种冰冷的东西。
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文件袋。
他们没有进入主宅，而是转向了旁边通往偏厅的走廊。
凌月的心跳得更快了。
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想知道苏瑾白来干什么？他想知道那些被墨临渊隔绝在外的、关于“外面”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画室门口，没有人。
陈管家去接待苏瑾白了，其他佣人应该也在各自的岗位上。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画室，沿着熟悉的路线，快速而谨慎地向着偏厅的方向移动。
他知道偏厅旁边有一个放置清洁用品的储物间，那里很少有人去，而且有一扇气窗，正对着偏厅的露台。
他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几乎要撞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有意识地违背墨临渊的意志，去探寻那些被禁止知晓的事情。
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成功地溜进了储物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然后，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积着些许灰尘的气窗。
偏厅露台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
首先响起的是苏瑾白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但此刻那笑意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临渊还是老样子，把这小家伙藏得这么严实？怎么，怕我吓到他？”
接着是陈管家平静无波的回答：
“苏先生说笑了。先生只是不喜欢外人打扰凌先生的清净。”
“外人？”苏瑾白轻笑一声，“也是，我现在对他而言，确实是个‘外人’了。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恶意的玩味，“我倒是查到些有趣的东西。关于我们这位……凌月小朋友的。”
凌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干净’。”
苏瑾白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他那个所谓的远房表哥，林绍，最近可是欠了一屁股赌债，狗急跳墙，说了不少‘有趣’的话。比如……凌月被送过来之前，似乎和他那个病重的母亲，关系并不怎么好？甚至……有过激烈的争吵？”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凌月瞬间脸色煞白，浑身冰凉！
母亲……争吵……
一些破碎的、被原主深深压抑的、凌月从未主动触碰过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他的意识。
昏暗的房间，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少年绝望的沉默，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
剧烈的头痛袭来，凌月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慌忙伸手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但他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和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原来……原来他并不是全然无辜的？原来这具身体，也承载着如此沉重而不堪的过去？
那墨临渊……他知道吗？他是因为这些，才把他当作一个需要严密看守的“物件”吗？
一种混合着震惊、羞愧、茫然和被欺骗的巨大痛苦，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一直以为的自己，那个单纯、需要被保护的存在，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画室的。他像个游魂一样，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原来，笼子不仅仅是囚禁，也可能是一种……对不堪真相的遮蔽？
墨临渊将他关在这里，用精致的生活麻痹他，是否也是在替他掩盖这些肮脏的过去？
那他现在渴望的“自由”，又是什么？是去面对那些他可能根本无法承受的真相吗？
迷茫和痛苦，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几乎要将他勒断。
当墨临晚上回来，像往常一样想要拥抱他时，凌月第一次，下意识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往后缩去。
墨临渊的手臂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凌月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看着他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混合着恐惧和痛苦的混乱情绪，心底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谁？”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今天谁来过？谁跟你说了什么？！”
积羽沉舟，细微的挣扎累积至今，终于到了临界点。
而苏瑾白带来的“真相”，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凌月心中勉强维持的平衡，也点燃了墨临渊心底最暴戾的火焰。
决堤之念，已如箭在弦上。
凌月那下意识的躲避，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墨临渊积压的所有不安与暴戾。
“谁？！”
那一声冰冷的诘问，不再是询问，而是裹挟着骇人风暴的宣判。
墨临渊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他没有给凌月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把攥住他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将人狠狠地拽到自己面前。
凌月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撞进那具坚实却冰冷如铁的胸膛，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让他瞬间白了脸，生理性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他仰起头，对上墨临渊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骇人猩红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纵容与伪装的温和，只剩下纯粹的、欲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说话！”
墨临渊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谁见过你？苏瑾白？还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他跟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