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的太阳刚爬过墙头，把黄土地晒得暖乎乎的，却驱不散地上那摊瓜子的狼狈。李婶蹲在地上，指尖沾着的灰蹭在靛蓝布围裙上，留下一道浅灰色的印子，像医院里白大褂上不小心蹭到的药渍。她手里捏着颗盐炒瓜子，粒不大却饱满，壳上沾着的土被指腹搓掉，露出深褐色的纹路，磕开时咸香混着土腥味飘出来，引得旁边的鸡 “咯咯” 凑过来，却被她一脚赶开：“去去去，这不是给你的！”
陆柒柒也蹲下来帮忙捡，指甲缝里卡了细小的瓜子壳，有点痒，像前世在精神病院过年时，王姨给她抓的瓜子 —— 那时的瓜子装在铁皮盒里，盒身凉硬，王姨总笑着说 “柒柒嗑瓜子，过年热闹”，她无意识摸了摸口袋，指尖好像还能触到铁皮盒的冰凉，嘴里小声念叨：“王姨，现在也有瓜子，就是沾了土，像你给的一样，能嗑出香味……”
张翠花还瘫在地上，头发乱得像鸡窝，蓝布衫的后襟沾着泥，刚才装晕时压出的褶皱还没平。她见李婶和陆柒柒只顾着捡瓜子，没人理她，心里发慌，偷偷抬眼瞅了瞅，想趁人不注意溜起来，脚却没踩稳，“咚” 地踩在颗没捡的瓜子上 —— 那瓜子滑得很，像医院走廊的瓷砖，她整个人往后倒，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还顺带撞在院角的咸菜坛上。
“哗啦” 一声，咸菜坛的盖子掉在地上，摔成了三瓣，酸咸的咸菜味瞬间飘满院子，像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墙头上突然探出来几个邻居的脑袋，李婶家的二小子还笑着喊：“张奶奶摔屁股蹲啦！咸菜坛也破啦！” 引得一阵哄笑，张翠花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想爬起来却没力气，只能坐在地上骂：“笑什么笑！没见过人摔跤啊！”
李婶这才想起地上的张翠花，却没扶她，反而转向李秀兰：“你家腌的萝卜干还有不？我家的吃完了，早上配粥没滋味，要是有，我拿两个鸡蛋跟你换。” 她手里还捏着颗瓜子，嗑得 “咔嚓” 响，完全忘了张翠花还在地上。
李秀兰赶紧点头：“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拿，你等着。” 说着就往屋里走，路过张翠花时，也只是叹了口气，没多停留。
陆柒柒捡完最后一颗瓜子，把沾土的放在一边，干净的装进李婶递来的布兜里。她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张翠花，突然想起前世医院里装病的病友 —— 病友总躺在病床上不起来，说 “浑身疼”，结果护士一拿针管，立马就坐起来了。她蹲下来，对着张翠花说：“奶，地上凉，像医院的病床，躺久了会疼，你起来吧，咸菜坛破了，娘还得重新腌……”
张翠花见装晕装不下去，只能慢慢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嘴里还在嘟囔：“都怪这破瓜子！都怪这破咸菜坛！” 她刚要往屋里走，李婶突然喊住她：“翠花，你摔破的咸菜坛，我可是新给你家的，你得赔我一个！”
张翠花的脚步顿住，脸更红了，却不敢反驳，只能含糊地应了声 “知道了”，头也不回地进了屋，连掉在地上的咸菜都没敢捡。
李婶接过李秀兰递来的萝卜干，掂量了掂量，笑着说：“够了够了，这两个鸡蛋你拿着，下次我还跟你换。” 她又看向陆柒柒，“柒柒，你捡的瓜子要是不嫌弃，拿点回去嗑，盐炒的，香得很。”
陆柒柒接过布兜，指尖触到温热的瓜子，心里暖乎乎的：“谢谢李婶，像王姨给我瓜子一样，我会留着慢慢嗑……”
李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孩子，真懂礼貌。我先走了，家里还等着鸡蛋做早饭呢。” 说着就提着萝卜干和鸡蛋走了，墙头上的邻居也渐渐散了，院子里只剩下咸菜的酸香味，还有陆柒柒手里布兜的瓜子香。
李秀兰看着地上的咸菜坛碎片，叹了口气：“这坛又得重新买了，还好咸菜没洒多少，还能装起来。”
陆柒柒帮着捡坛碎片，指尖碰到碎片的锋利处，赶紧缩手，像前世在医院碰倒的药瓶碎片一样，她小声说：“娘，小心碎片，别扎手，像医院的药瓶碎片一样，会流血……”
李秀兰点点头：“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两人捡完碎片，陆柒柒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颗干净的瓜子，嗑开，把仁递给李秀兰：“娘，你尝尝，甜的，像王姨给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