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归来后的几日，宸王府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楚倾凰将大部分精力依旧投注在萧夜离的伤势调理上，但心思却不可避免地分出了一部分，萦绕在那抹炽烈的红色身影和那惊鸿一瞥的火焰蛇形烙印上。
萧夜离的身体在灵玉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他已能在楚倾凰的搀扶下，于室内行走更长的时间，甚至能短暂地坐在窗边，处理一些由林文渊筛选过的、最为紧要的政务文书。只是他内息依旧紊乱，无法动用内力，面色也总是带着失血后的苍白，提醒着所有人他距离真正的康复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这日，萧夜离刚服下一碗调和气血的汤药，正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楚倾凰则坐在一旁的矮几前，整理着影驹刚刚送来的一份关于西域商路和药材往来的密报。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殿下，”楚倾凰放下手中的纸张，声音轻柔，以免惊扰他的休憩，“影驹查到，那个阿依慕除了去胡商酒肆，近几日还频繁出入西市几家最大的药材铺，尤其是那家专营西域奇珍的‘宝芝林’。”
萧夜离缓缓睁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
“她购买的药材种类很杂，”楚倾凰继续道，“有安神凝气的‘西域雪莲’，有活血化瘀的‘红景天’，但其中……有几味药，颇为蹊跷。”她拿起一张写满药名的清单，指给萧夜离看，“‘鬼面萝’、‘赤蝎粉’、‘腐骨草’……这些并非寻常治病或养颜之物，其性猛烈，多带有毒性，常用于配置一些……特殊的药剂，或是炼制某些霸道诡谲的毒物。”
萧夜离的眼神锐利起来：“‘鬼面萝’……此物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只传闻在西域极西的死亡沼泽附近才有踪迹，其汁液有强烈的致幻和侵蚀心智之效。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不清楚。”楚倾凰摇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疑云，“‘宝芝林’的掌柜口风很紧，只说是舞姬团采购用于制作特殊的香料和浴汤。但据我们的人观察，阿依慕每次都是亲自前去，对这几味药的成色、年份要求极高，不像是用于普通用途。”她顿了顿，低声道，“我怀疑，这些药材，或许与‘影’组织的手段有关，或者……是她自己另有用途。”
萧夜离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榻沿敲击着：“看来，这位阿依慕姑娘，不仅舞姿撩人，对药理毒物也颇有涉猎。继续盯着，但要更加小心。购买这些药材，或许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还有一事，”楚倾凰又道，从密报中抽出一张看似无关的货单，“这是影驹设法弄到的、与‘火焰舞姬团’几乎同期抵达京城的一支西域商队的货物清单。清单上大部分是玉石和香料，但其中夹带了一批……特殊的黏土。”
“黏土？”
“嗯，”楚倾凰点头，“一种产自车师故地附近、名为‘血焰泥’的奇特黏土。这种黏土色泽暗红，质地细腻，耐火性极佳，据说……是当年车师国祭祀和制作某种特殊器物时才会使用的材料。”
车师故地的黏土！萧夜离的目光骤然凝聚。阿依慕购买诡异药材，与她可能出身车师的背景；同时期商队夹带车师特有的祭祀黏土……这些线索看似分散，却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阿依慕在筹备着某种与车师国传承相关的、非同寻常的事情。
“那支商队现在何处？”萧夜离问。
“货物卸下后，商队大部分人已离开京城，只留下几个负责结算尾款的人，住在西市的客栈里。我们的人正在设法接触，但对方很警惕。”
“不要强求，”萧夜离叮嘱，“通过客栈伙计、酒肆老板这些旁敲侧击的方式，了解这些人的背景和日常行为即可。重点是，弄清楚那批‘血焰泥’最终流向了哪里。”
“是。”楚倾凰应下。她知道，调查进入了更精细、也更需要耐心的阶段。对手非常谨慎，任何打草惊蛇的行为都可能让之前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接下来的几天，楚倾凰一边照料萧夜离，一边通过影驹布下的情报网，如同织网般，一点点收集着关于阿依慕和那批黏土的蛛丝马迹。
她发现，阿依慕购买的那些诡异药材，并非一次性带走，而是分批次、通过不同的人，送往了城中几个不同的地点，其中包括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以及……一家隶属于内务府名下、专门为宫中提供瓷器和琉璃制品的官窑外围作坊！
而那批“血焰泥”，根据客栈伙计无意中透露的信息，似乎被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人高价买走，交接地点就在西市最混乱的骡马市附近，根本无法追踪。
药材流向官窑外围作坊？“血焰泥”神秘消失？阿依慕的行为愈发显得扑朔迷离。她到底想用那些药材和黏土做什么？制作毒药？还是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仪式？
楚倾凰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入口，每一条看似是线索的道路，都可能通向更深的迷雾。她将最新的发现告知萧夜离，他听完后，久久不语，只是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深邃如夜。
“官窑……内务府……”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的手，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看来，这盘棋，比她预想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