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外婆所述的一切——死胎还魂、竹篮挂树、双魂同体、藏地喇嘛以及那飘荡的后山绿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道长。他听着,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波澜渐起,尤其是在听到“缚灵印”竟能压制那凶魂二十多年时,他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惊容。
“能留下效力如此绵长强劲的‘缚灵印’……”张道长捻着手指,眼神深邃,“那位喇嘛,绝非寻常行走僧人。其修为,恐怕已臻化境。” 他看向我,做出了决定,“我们必须找到他!即便他本人已不在,也需找到他的传承!这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彻底解决问题的线索!”
直到这时,他才正式告知我他的姓氏。他姓张。而关于他和老头的关系,他也略微透露:他是被师父从婴儿时期收养,而老头是后来才拜师的,按入门先后,哪怕年纪小,老头也得叫他一声师兄。我这才恍然,为何他看起来比老头年轻不少。
我忍不住问起老头的状况:“张道长,您那位师弟……他还好吗?”
张道长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叹了口气:“死不了。但那小子,阅历太浅,心又急。上次在你那里,不明就里就强行以灵觉探查你的根源,没想到你体内牵扯如此之深,直接被那‘凶魂’的本源怨气反冲,伤了魂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无奈:“魂魄之伤,无药石可医。只能寻一处天地灵气充沛的福地洞天,静心潜修,靠水磨工夫慢慢温养,或许十年,或许八年,方能恢复如初。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或者中途再出差池,怕是……灵智受损,就此浑浑噩噩也未可知。”
我心头一沉,没想到老头为了我的事,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那份“算命20元”的人情,此刻变得无比沉重。
事不宜迟,张道长当即带我回到了父母家。面对去而复返的我,以及身边这位气质不凡、身着道袍的张道长,父母显得十分局促和不安。
当我们问起当年那位喇嘛的下落时,父母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母亲犹豫着开口,说出了一个让我和张道长都为之愕然的事实:
“那位喇嘛……他不是二十几年前云游路过才出现的。”母亲的眼神带着回忆的迷惘,“他就是……清影出生那天晚上来的。”
“什么?”我失声惊呼。
张道长也是眉头紧锁:“说清楚!”
父亲接过话头,语气低沉:“那晚,你生下来没气,你外婆把你挂上梨树,跪着烧纸。你就活过来了,发出两道哭声!粘稠的绿火围绕着你,后来就是一个穿着红袍、挂着骨珠的喇嘛走了进来,他直接就说:‘这身子,住了两个魂,一个弱的,是你们求的,一个凶的,怨气极重,带着地敷的印记,是从极阴的坟茔里硬扯出来的,它离不开这片地界太远,所以才会一直纠缠。”
母亲接着道,“后来他看了看篮子里的你,又看了看哭得快断气的外婆,什么都没说,就直接盘膝坐在泥水里开始念经。那经文的调子……很奇怪,听着让人心里发毛。念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他突然起身,从怀里拿出那根烧红的……金刚杵?对,就是那东西,直接烙在了你后颈上……然后,绿火就没了。”
张道长追问:“之后呢?他去了哪里?可曾留下名号、法号或者来自哪个寺院?”
父母同时摇头。父亲说:“他做完这一切,脸色也很苍白,好像耗尽了力气。只留下一句:‘此印可保他到成年,之后……看造化吧。’然后,冒着大雨往后山急匆匆地走了,再也没出现过。我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喇嘛。”
线索似乎又断了。一个在风雨之夜莫名出现,施展玄术后又神秘消失的喇嘛。他的到来,仿佛就是专门为了在我身上留下这道“缚灵印”。
张道长沉默良久,缓缓道:“如此看来,他并非偶然路过。他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特意前来。能精准地在那个时间点出现,要么是卜算之道已通玄,要么就是……他与这后山的‘东西’,或者与你身上这‘凶魂’,本就存在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联。”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后山的方向:“看来,我们得去后山走一趟了。不仅要找那喇嘛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更要亲自去看看,孕育了这‘凶魂’的,究竟是怎样一处‘极阴之地’!”
去后山?那片连白天都让人心里发毛的老坟场?
我摸着手腕上那枚冰冷的压胜钱,感受着后颈隐隐传来的、被加固后的封印的灼热感。
三个月倒计时在滴答作响,而我们的下一站,将是那一切恐怖与怨恨的源头——藏着绿火与邪眼的深山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