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昆仑道争
第7章：玄猫夜行
（起）
枪出如龙，魂燃似火。
方圆这凝聚了所有残存力量、意志与情感的决死一击，仿佛一道逆流而上的璀璨星河，撕裂了被暗紫色穹顶笼罩的昏沉天幕，直刺玉虚峰顶祭坛上那道冷漠的身影。枪芒所过之处，连空气中弥漫的混乱能量和血腥煞气都被排开、净化，留下一条短暂而纯净的通道。
这一枪，超越了方圆自身状态的极限，甚至隐隐触摸到了更高层次的门槛。守脉之枪的枪魂在咆哮，青、金、暗三色光华以前所未有的和谐方式交融，那代表张角征伐之念的暗红纹路，此刻不再是与守护意志冲突的杂质，而是被统合、被驾驭，化作了这一往无前攻势中最锋利的刃！
面对这舍生忘死、气势攀升到顶点的一击，九条英机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他确实从这一枪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一丝能够伤害到他本体的威胁。
但也，仅此而已。
“勇气可嘉。”他淡漠地评价了一句，抬起的右手并未收回，只是掌心之上悬浮的八尺琼勾玉，幽光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他并未动用八岐大蛇的力量，似乎是要兑现“亲手碾碎”的诺言。
“阴阳逆·断空。”
他五指微张，对着那逆冲而上的枪芒，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狂潮。就在枪芒即将触及祭坛范围的刹那，方圆前方那片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扭曲、折叠了！
明明目标近在咫尺，但方圆却感觉自己与九条英机之间，陡然出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空间变得粘稠、错乱，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琥珀中挣扎的飞虫，每一寸前进都变得无比艰难，枪芒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凝聚的力量也在这种诡异的时空扭曲中飞速消耗、散逸！
这不是硬碰硬的防御，而是更高层面的、对规则的运用！九条英机以其精深无比的阴阳术修为，直接干扰了方圆所处区域的空间结构！
“什么？！”方圆心中巨震，他感觉自己倾尽所有的一击，仿佛打在了空处，又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泥沼，所有的力量都被这扭曲的空间无声无息地吞噬、化解！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他憋闷得几乎要吐血。
他拼命催动混沌之气，试图同化、稳定周围的空间，但九条英机对空间的掌控力远超他的想象，混沌之气如同泥牛入海，效果微乎其微！
眼看枪芒越来越暗淡，前冲之势几乎停滞，方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绝望。差距…还是太大了吗？即便拼上性命，也无法触及对方分毫？
（承）
就在方圆攻势受挫，自身空门大露，心神因绝望而出现瞬间恍惚的危急关头——
那道刚刚受伤跌落、气息萎靡的玄猫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动了！
它似乎早已预料到方圆的攻击很可能无法奏效。就在九条英机施展“断空”之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化解方圆攻击的这一刻，玄猫强忍着内腑的剧痛，将自身水属性的隐匿、穿梭天赋催动到了极致！
它的身影不再是融入阴影，而是仿佛彻底化作了阴影本身，化作了一道若有若无、几乎不存在于现实维度的暗影流光，沿着一种极其刁钻、违背常理的轨迹，并非冲向九条英机，而是…再次绕向了「八岐汲灵大阵」的另一处关键节点！
这一次，它的目标更加明确，动作也更加决绝！
九条英机显然也察觉到了玄猫的动向，他眉头微蹙，似乎对这只屡次干扰他阵法、滑不留手的小东西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厌烦。他左手并指，一道凝练的阴阳咒箭瞬间成型，就要射向玄猫。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
下方，原本因“断空”之术而攻势停滞、几乎力竭的方圆，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厉色！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深知自己与九条的实力差距，那决死一击，固然有拼命的成分，但更深层的目的，就是为了创造机会！为玄猫，或者为其他可能存在的变数，创造那稍纵即逝的干扰时机！
“爆！”
方圆心中低喝一声，竟然主动引爆了那已然黯淡、近乎停滞的守脉枪芒！
轰！！！
并非为了伤敌，而是为了制造最剧烈的能量扰动！
被压缩到极致的混沌之气、巫咸本源、山河社稷图之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虽然无法突破“断空”的封锁，但那瞬间释放的能量乱流，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强烈地干扰了九条英机对那片区域的空间掌控！
九条英机施展“断空”的右手微微一颤，那射向玄猫的咒箭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连十分之一息都不到的迟滞！
对于将速度与隐匿发挥到极致的玄猫而言，已然足够！
它如同一道真正的、不存在的影子，在那咒箭临体前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擦着边缘掠过，同时，它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爪子，再次狠狠划向了大阵的另一处核心节点——一处负责将汲取的祖脉灵气进行初步纯化与传输的符文阵列！
嗤啦——！
比之前更加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那处符文阵列被玄猫凝聚了最后力量的暗影之爪，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更大的裂口！
嗡！！！！
整个「八岐汲灵大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暗紫色的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原本稳定流向八尺琼勾玉的祖脉灵气洪流，瞬间变得混乱、狂暴，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能量倒灌反冲！
“噗！”
主持大阵的九条英机，受到阵法反噬，身形猛地一震，脸色一白，竟忍不住喷出了一小口鲜血！虽然他立刻强行稳住，但气息已然出现了明显的紊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与暴怒！
他竟然…被一只畜生，接连两次伤到了阵法，甚至因此受了内伤？！
（转）
“干得漂亮！玄猫！”下方，因为自爆枪芒而受到反噬、伤上加伤、几乎虚脱的方圆，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近乎悲凉的快意。值了！就算他此刻倒下，玄猫这两次关键的干扰，也足以让九条付出代价，为这场绝望的战斗，撕开了一丝微小的可能！
然而，成功的代价，是巨大的。
玄猫在完成这第二次、也是更致命的破坏后，再也无法维持那神妙的暗影形态，身形彻底从阴影中跌出，重重摔在冰冷的祭坛边缘。它气息奄奄，浑身柔软的黑色毛发被自身蓝色的血液浸透，碧绿的瞳孔光芒黯淡，仿佛风中残烛，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已经做到了它能做的一切。
而暴怒的九条英机，显然不会再给它任何机会。
“孽畜！找死！”
九条英机甚至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左手五指张开，一股磅礴恐怖的吸力骤然产生，直接将重伤濒死的玄猫凌空摄起，抓到了自己面前！
他看着掌中这只几乎失去意识、只剩下微弱呼吸的小东西，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被冒犯权威后的极致冰冷与杀意。
“你的影子戏法，到此为止了。”
他右手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度凝聚、仿佛能湮灭灵魂的黑暗，对准了玄猫的额头。他要将这屡次挑衅他的存在，连同其灵魂，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不！玄猫！”方圆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
陈青鸾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再次无力地跌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玄猫自身！
或许是因为濒死的刺激，或许是因为完成了最终使命后的释然，又或许是它那神秘的水属性血脉中，本就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奥秘…
就在九条英机那湮灭一指即将点下的瞬间，玄猫那原本黯淡下去的碧绿色瞳孔，猛地亮起了最后一点、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极致幽深的光芒！
它没有挣扎，没有恐惧，反而用一种近乎嘲弄的眼神，看了九条英机一眼。
然后，它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直接作用于因果与概念层面的诡异波动，以它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这是一种…诅咒？或者说，是一种标记？
九条英机那必杀的一指，在触及玄猫额头前的那一刻，竟然…诡异地偏斜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了他攻击的轨迹，让他这含怒一击，擦着玄猫的耳畔掠过，将后方一块坚硬的祭坛玉石湮灭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什么？！”九条英机彻底震惊了！他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攻击，怎么可能被一只垂死的、擅长潜行的守护兽以这种方式“避开”？
而就在他因为这不可思议的变故而心神失守的瞬间——
玄猫那最后亮起的瞳孔，光芒彻底熄灭。
它的身躯，在九条英机掌中，如同风干的沙雕般，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弱星光的黑色尘埃，然后…彻底消散。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水之守护兽，玄猫。
以一种比青鹰更加诡秘、更加决绝的方式，陨落。
（合）
玄猫消失了。
但它最后那一眼，以及那导致九条英机攻击偏斜的诡异力量，却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深深刻入了九条英机的心神之中。他站在原地，掌中还残留着那黑色尘埃消散的触感，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某种极其麻烦的东西“标记”了，但具体是什么，却又无法清晰感知。
这种超出掌控、无法理解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而下方，看着玄猫也彻底消散，方圆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支撑着他的那股心气仿佛也随之消散，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只能用守脉之枪勉强支撑着没有完全倒下。
又一个…
为了给他创造机会，为了干扰敌人，又一个伙伴永远地离开了。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滑落。
陈青鸾挣扎着爬到方圆身边，用未受伤的右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峰顶那个因为玄猫最后的“礼物”而脸色难看、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的九条英机，又看了看几乎失去战斗力的方圆，以及周围依旧虎视眈眈的日本异能者和式神…
她知道，最后的时刻，恐怕真的要来临了。
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断剑，眼神决绝。
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然而，就在这片因为玄猫的陨落与九条英机的短暂沉默而陷入死寂的战场边缘，谁也没有注意到——
一道沉稳厚重、如同大地般无声无息的土黄色光芒，正沿着山体的脉络，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向着玉虚峰顶，向着那「八岐汲灵大阵」被玄猫撕裂的伤口处，缓缓渗透、靠近…
（第九卷第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