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子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口中的“弑神之舞”，开始了。
那道由凤舞怨念凝聚的黑色虚影，动了。
没有咆哮，没有威压的扩散，它只是抬起手臂，一个优雅却又极度诡异的起手式。
下一秒，鬼厉动了。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裹挟着滔天的凶煞之气，噬魂棍直捣虚影心口。
然而，黑色虚影只是轻轻一旋身，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黑色羽毛，轻易地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同时，它那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手指，点向了鬼厉的眉心。
鬼厉的动作猛然一僵。
他眼前的世界变了。他看到了青云山巅，看到了满月古井，看到了那个绿衣少女决绝地挡在他身前，念出痴情咒。那些他以为早已尘封的画面，被一股恶意百倍、千倍地放大，化作最锋利的刀，在他的神魂深处反复切割。
“噗——”
鬼厉倒飞而出，一口心血染红了胸襟。他不是被击伤，他是被自己的记忆所伤。
“没用的。”忘尘子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他甚至有闲情逸致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此乃‘怨神’，以众生之怨为食，以执念之苦为力。你越是痛苦，它便越是强大。
你心中的那点意难平，不过是它最好的点心。”
“少在那里装神弄鬼！”
燕如玉的暴喝紧随而至。她可没什么意难平，她的人生信条就是把所有不平事都打平！血色长枪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赤色怒龙，枪出如山崩，直来直去，没有任何花哨。
面对这纯粹的杀伐之力，黑色虚影不闪不避，只是张开了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赤色怒龙一头扎进了虚影的身体。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那狂暴无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片纯粹的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虚影的身体上，一道道黑色的火焰纹路亮起，它的气息，竟比刚才又强盛了一分！
“物理攻击无效，能量攻击是给它充电。”苏轻言的语速极快，手中的星盘已经推演到了极限，却只得到一片混沌，“它不是‘生物’，它是‘规则’的具现化，是这个大阵杀伤力的‘执行端’！”
“那就斩断规则！”
陆雪琪白衣胜雪，天琊出鞘，一道清冷无匹的蓝色剑光，仿佛能冻结万物，斩向了虚影与那巨大漩涡连接的能量丝线。
然而剑光所过之处，那些丝线只是微微一颤，便恢复如初。
“天真。”忘尘子轻啜了一口茶，“此阵以整个妖州的生机法则为祭品，你这一剑，是在对抗一整个世界的死亡。陆仙子，你的‘道’，还不够看。”
墨渊的重甲动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对着那黑色虚影，伸出了被甲胄覆盖的左手。
掌心，那个能吞噬法则的漩涡再现。
这一次，黑色虚影终于有了反应。它停止了那诡异的舞蹈，一双空洞的眼眸转向墨渊。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枯萎”与“寂灭”之力，从虚影体内反向涌出，狠狠撞进了墨渊的掌心。
墨渊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飞舟的甲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他那深邃的紫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
“禁忌魔族，天生的法则吞噬者，真是稀有的藏品。”忘尘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可惜，你吞得下一条溪流，吞得下一整片汪洋吗？这片妖州亿万生灵的死，就是我这杯茶的‘水’，你，喝不完。”
风辞酒一把颜色各异的阵法豆洒出，试图布下困阵，隔绝虚影。但那些蕴含着灵巧法则的豆子，在半空中就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死寂的石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好家伙，专业对口了属于是。”风辞酒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这家伙就是个法则黑洞，任何秩序化的力量靠近它都会被‘格式化’。”
众人手段尽出，却连那黑色虚影的衣角都碰不到。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像一个宣告着所有人无能为力的死亡判决。
绝望，开始在飞舟之上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林碧痕身上。
从战斗开始，她就一动不动，只是平静地看着。看着鬼厉被心魔反噬，看着燕如玉无功而返，看着陆雪琪的剑光失效，看着墨渊的吞噬被顶回。
她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怎么，放弃了？”忘尘子终于将目光完全锁定在林碧痕身上，他的笑容愈发温和，“看穿了这无法被战胜的本质，所以选择接受宿命？很聪明的选择。毕竟，比起徒劳的挣扎，安静地成为养料，也是一种美德。”
林碧痕终于有了动作。
她抬起头，看向忘尘子，眼神里带着一种程序员审视一段冗余代码的挑剔。
“你管这个叫‘弑神之舞’？”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差评。”
忘尘子的笑容僵住了。
“第一，舞蹈动作僵硬，缺乏美感，完全没有体现出‘凤凰’这一核心Ip的灵动飘逸。”
“第二，能量转化率极低。献祭了整个妖州，才弄出这么个半成品，性能浪费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属于是烧着顶级显卡玩扫雷。”
“第三，核心逻辑混乱。明明是怨念集合体，攻击方式却是诱发心魔和物理吞噬，产品定位不清，用户体验极差。”
林碧痕伸出缠绕着翠绿色锁链的右臂，指着那道黑色虚影，做出了最终审判：
“综上所述，零分，垃圾，建议回炉重造。”
鬼厉、陆雪琪、萧玦……所有人都看着她。
忘尘子脸上的温和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牙尖嘴利。既然你这么会说，那就请你用你的身体，来亲自体验一下这支‘舞’的魅力吧。”
他话音刚落，那黑色虚诱猛地暴涨，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黑炎，朝着飞舟当头压下！
就在这时，林碧痕动了。
弑天锁链猛然射出，但目标，不是那片黑炎，也不是忘尘子。
而是悬浮在漩涡中心，那两个被无数诅咒锁链捆绑的光球——凤舞和木灵犀的本源！
“碧痕，你干什么！”鬼厉失声。
“住手！”萧玦也急忙喝止。
她疯了吗？那已经是她们最后的生机了，她这是要亲手毁了她们？！
忘尘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想亲手终结她们的痛苦吗？好！好得很！那就让你的力量，成为这场献祭最后的，也是最华丽的祭品吧！”
他全力催动大阵，准备迎接并吞噬林碧痕这股送上门来的力量。
然而，翠绿色的弑天锁链，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爆发出毁灭性的攻击。
锁链的前端，化作亿万条比发丝更纤细的绿色数据流，它们没有去破坏那些捆绑着光球的诅咒锁链，而是像最精准的手术刀，绕过了所有的“防御工事”，直接扎进了凤舞与木灵犀的本源核心。
连接，而不是破坏。
接管，而不是摧毁。
林碧痕的眼眸中，金色的数据流疯狂奔涌。
“差评报告补充：能源供应系统存在致命漏洞，权限管理形同虚设。”
“处理意见：强制接管后台，重置能源流向。”
“系统重定向……权限，转移！”
她冰冷的声音，如同至高无上的神谕。
下一刻，令忘尘子肝胆俱裂的景象发生了。
那两个被疯狂抽取力量的光球，非但没有破碎，反而光芒大放！无穷无尽的凤凰神火与生命神韵，不再被注入那个黑色的诅咒漩涡，而是调转方向，顺着翠绿色的弑天锁链，如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了林碧痕的身体！
她，在截胡！
她把整个灭世大阵的“电池”，转移走了！
“不！！！”
忘尘子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脸上的从容与温和被彻底撕碎，只剩下惊骇与恐慌。他试图切断能量，却发现自己对大阵的控制权，正在被一股更霸道、更不讲道理的“权限”所剥夺！
与此同时，那片压下来的遮天黑炎，因为失去了能源供应，开始剧烈地闪烁，威势锐减，最后重新凝聚成那道黑色虚影的模样，只是身形变得虚幻了许多。
林碧痕沐浴在金色与翠色的神光之中，整个人的气息节节攀升，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她手腕上那串功德金豆，一颗颗亮起，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那道被削弱的黑色虚影，似乎也感受到了能量源头的改变。它那双空洞的眼眸，缓缓转向了此刻光芒万丈的林碧痕。
这一次，没有了杀意，没有了怨毒，反而流露出一丝……本能的亲近与臣服。
林碧痕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澎湃力量，她缓缓抬起眼，看向石桌后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忘尘子，嘴角扯开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你管这个，叫弑神？”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那道虚幻的黑色凤舞之影，竟随着她的动作，同步抬起了手臂，摆出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充满了无尽杀伐与毁灭美学的起舞之姿。
“现在，我教你。”
“什么叫真正的，弑神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