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未……死。”
三字如惊雷，在段德识海中炸开，震得他神魂摇曳，轮回印明灭不定。
那胖道士——或许就是他自己某一世的面容，隔着万古岁月投来的目光，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疲惫，有悲悯，还有一丝……期待？
段德猛地掐断与轮回土的联系，剧烈喘息，冷汗已浸透衣衫。
他盯着那团漆黑土块，心脏狂跳。
荒天帝未死？
这怎么可能！
乱古末年的传说早已铭刻在仙域古史中：
荒天帝独断万古，一剑斩开时空，将诡异源头暂时阻隔在界海对岸。
自身则杀入高原，自此再无音讯。
万古以来，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已经战死，否则怎会任由诡异侵蚀诸天？
但轮回土中的记忆碎片如此真实，那跨越时空的对视绝非幻觉。
段德强压下心中惊涛，小心翼翼将轮回土收起。
此事关系太大，他不敢轻易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叶忘生和狠人大帝。
他需要更多证据，需要彻底融合九世轮回印，找回全部记忆。
“道爷我……到底是谁？”
他喃喃自语，第一次对自己“九世轮回”的身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疑惑与……恐惧。
翌日清晨，紫微星传送阵前。
前往陨仙岭的队伍集结完毕。
叶忘生、狠人大帝、叶凡、姬紫月四人为主。
随行者包括黑皇、段德、独臂剑尊，以及万剑仙门的凌霄剑仙与大雷音寺的慧明罗汉。
紫微道宗方面，紫宸真人亲自率三名真仙弟子同行，以示诚意与重视。
共计十三人，皆是真仙及以上战力（叶凡新晋真仙，姬紫月为准帝巅峰但战力不弱，黑皇、段德手段特殊）。
这支力量，放在任何一方天域都足以横扫一方。
“陨仙岭位于西极与中央天域交界的‘虚无裂痕’深处。”
紫宸真人展开星图，“我们先传送到裂痕边缘的‘守望城’，再从那里进入。”
众人踏入传送阵，光芒一闪，消失于紫微星。
……
守望城，名副其实。
这座古老的石城矗立于一道横贯星空的巨大裂缝边缘，城墙斑驳，刻满抵御虚空风暴的阵纹。
城中修士不多，但个个气息彪悍，常年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煞气几乎凝为实质。
紫宸真人显然是此地常客，缴纳仙晶后，便领着众人穿过城门，来到裂缝边缘。
眼前景象令人震撼。
一道不知多长、不知多深的漆黑裂痕，将星空硬生生撕开。
裂痕两侧，是扭曲破碎的时空，偶尔有星辰碎片被吸入，瞬间湮灭无踪。
裂痕深处，隐约可见一片朦胧的山岭轮廓，那就是陨仙岭。
“这条裂痕，是乱古末年一场仙王大战的残留。”
紫宸真人凝重道，“至今仍有破碎的仙王道则弥漫，真仙以下踏入，瞬间会被撕碎。即便我等，也需借助‘定空梭’。”
他取出三艘梭形法器，每艘可载四五人。
众人分批踏入，定空梭表面亮起银白符文，缓缓驶入裂痕。
一进入，便感到恐怖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无数只无形大手要将梭体扯碎。
梭身符文剧烈闪烁，勉强稳住。
航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裂痕深处，竟隐藏着一方独立的小世界！
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九轮血月高悬。
大地荒芜，赤红色的沙砾蔓延至视线尽头。
而在大地中央，一片连绵的山岭巍峨耸立，山体漆黑如墨。
隐约可见无数巨大的骨骼半掩在砂土中，那都是陨落在此的仙王、真仙遗骸。
一股沉重、死寂、带着无尽岁月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陨仙岭。”
叶凡低语，圣仙之体本能地感受到威胁。
定空梭降落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砂原上。
众人踏出，脚踩赤砂，发出“沙沙”声响，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紫宸真人取出那份详尽地图：
“我们现在在外围。荒天帝密藏的入口，在地图标注的‘剑冢谷’，位于岭内三千里处。但途中需经过七处绝地中的三处：‘鬼哭渊’、‘葬王坡’、‘时光乱流区’。”
他指向一个方向：“先往东北走八百里，便是鬼哭渊。”
队伍开始前行。
陨仙岭内无法飞行，有神秘的禁空法则，连真仙也只能徒步。
好在众人修为高深，八百里不过片刻工夫。
鬼哭渊，是一道横在大地上的巨大地缝，深不见底。
渊中不断传出凄厉的哭嚎声，那是陨落在此的强者残念所化，经万古不散。
哭声直透神魂，修为稍弱者，听上片刻便会神魂崩裂。
“闭六识，守心神。”
慧明罗汉口诵佛经，九环锡杖顿地，一圈金色佛光荡开，暂时隔绝了部分哭声。
众人快速通过。
但就在即将走出鬼哭渊范围时，异变陡生！
渊底深处，猛地探出数十条漆黑的触手，快如闪电，缠向队伍末尾的三名紫微道宗弟子！
“小心！”
紫宸真人反应极快，拂尘一甩，星河流转，斩断数条触手。
但触手数量太多，且坚韧异常，一名弟子稍慢半分，被一条触手卷住脚踝，瞬间拖向渊底！
“孽障！”
凌霄剑仙冷喝，背后石剑出鞘半寸，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剑气掠过，将那触手齐根斩断。
弟子惊魂未定地爬回，脚踝处已是一片漆黑腐蚀，急忙服下解毒丹。
“是‘渊魔’，鬼哭渊中滋生的诡异生灵，以残念与死气为食。”
紫宸真人脸色难看，“但往日它们从不敢主动攻击真仙队伍……今日有些反常。”
话音刚落，鬼哭渊两侧崖壁上，忽然亮起无数猩红的眼睛！
密密麻麻，不知几千几万！
“不好！渊魔暴动了！快走！”
紫宸真人大喝。
众人全力爆发，化作道道遁光冲向渊外。
身后，无数漆黑触手与裹挟着残念的阴风呼啸追来。
眼看就要被追上——
“定。”
狠人大帝回身，并指一点。
飞仙光如涟漪荡开，所过之处，触手寸断，阴风消散，那些猩红眼睛纷纷闭合。
不是击杀，而是以无上道则强行“定”住了这片区域的法则运转一瞬。
趁此间隙，众人终于冲出鬼哭渊范围。
回望时，渊口已被浓郁的黑雾重新封锁，内里传出不甘的嘶吼。
“多谢大帝出手。”紫宸真人行礼。
狠人大帝微微摇头，看向陨仙岭深处，眸光微凝：
“此地诡异，比地图记载的更危险。大家务必小心。”
继续前行。
三个时辰后，抵达第二处绝地——葬王坡。
这是一片倾斜的巨大山坡，坡上密密麻麻插满了残破的兵器：
断裂的仙剑、崩碎的战矛、锈蚀的巨斧……
每一件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证明它们的主人曾是何等存在。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坡上随处可见盘坐或躺倒的干尸。
这些尸体不知历经多少岁月，血肉早已枯朽，但骨骼依旧晶莹，甚至有些散发着淡淡的仙王威压！
“这些都是……陨落的仙王？”
叶凡震撼。
“大部分是，也有些是真仙巅峰。”
紫宸真人沉声道，“乱古末年，此地爆发最终决战，无数强者陨落于此，尸体被这里的特殊法则保存至今。”
众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葬王坡，尽量不惊扰那些古老尸骸。
但就在即将走出坡地时，段德怀中的轮回土忽然剧烈震动！
与此同时，坡地深处，一具始终盘坐、身披残破道袍的干尸，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窝，内里跳跃着幽绿的魂火。
它缓缓转头，骷髅般的下颌开合，发出沙哑晦涩的古语：
“轮回……的气息……”
“是……你……回来了……”
它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锁定了段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