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沙城内,严禁高空飞行与公开斗法。叶尘驾驭破浪梭,紧贴地面,在纵横交错的街巷、密集的建筑群中飞速穿梭,如同一条灵活游鱼。他专挑人流密集的夜市、阵法禁制复杂的商区、乃至城主府巡逻队附近掠过,试图借助复杂环境和城卫力量摆脱追兵。
身后两道黑烟,却如同附骨之疽,速度极快,且对城中地形异常熟悉,总能避开巡逻队,绕开阵法密集区,死死锁定叶尘。他们显然受过特殊训练,精通追踪与隐匿,若非叶尘神识强大,又有残鼎预警,几次差点被他们从刁钻角度截住。
“不能出城!”叶尘瞬间判断。城外视野开阔,对方修为不弱于自己,且擅长合击,一旦被缠上,凶多吉少。必须在城内解决,或等来强援!
他心念电转,神识扫过四周,瞬间选定方向,破浪梭猛地一个急转弯,冲入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散发着异味的暗巷。此巷尽头是死路,但侧面有一家不起眼的、门口挂着“百炼坊”招牌的炼器铺子,此时早已打烊。
就在破浪梭即将撞上墙壁的刹那,叶尘收起飞梭,身形如鬼魅般撞开炼器铺侧面的窗户,翻滚而入!同时甩出数张“匿踪符”、“敛息符”贴在身上,瞬间将气息压制到最低,如同顽石般蜷缩在墙角一堆废弃炼器材料后。
“咻!咻!” 两道黑烟紧随而至,在巷口停顿一瞬,显然没料到叶尘会自投死路,还躲进了建筑物内。
“分头找!他跑不远!”持匕杀手声音冰冷,两人一左一右,如同幽灵般飘入巷中,神识如蛛网般散开,仔细搜索每一寸角落。
叶尘屏住呼吸,心跳近乎停滞,《龟息术》运转到极致,连体温都降低。他手中扣着最后三张“小挪移符”,目光死死盯着巷口方向。他赌的是,杀手不敢在城内大肆动用神识扫描,以免惊动太多人;也赌这炼器铺内的杂乱气息和废弃材料,能干扰其感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脚步声在巷中轻微响起,越来越近。一道黑影,停在了炼器铺窗外!正是那持匕杀手!他目光如鹰隼,扫过破窗,又缓缓移向屋内。
叶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被发现,只能硬拼,或激发小挪移符随机传送,生死难料。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传来数道强横的破空声,并伴随着厉喝:“全城戒严!搜捕擅闯民居、扰乱治安者!” 是城卫军的金丹修士赶到了!而且不止一人!
窗外黑影一顿,显然也收到了同伙传音。他深深看了一眼炼器铺内,似乎心有不甘,但终究不敢在金丹修士眼皮底下久留,身形一晃,融入阴影,迅速远去。另一道黑影也同时撤离。
叶尘又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确认杀手已远离,城卫军搜索也掠过此区域,才缓缓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真是险之又险!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在原地,一边调息恢复,一边复盘刚才的战斗。这两名杀手,修为精湛,配合默契,刺杀手段老辣,绝非寻常散修或劫匪。他们目标明确,就是自己拍得的“星枢仪残件”,且下手狠绝,不留活口。是暗星阁出尔反尔?还是拍卖会上,有人觊觎此物,雇凶杀人?
“暗星阁若想夺回,大可不必拍卖,直接在会上做手脚便是。而且,他们若真想杀我,派出的不应只是两个假丹杀手,至少也该有金丹修士压阵,确保万无一失。”叶尘冷静分析,“更大的可能,是拍卖会上,有其他人盯上了此物,且势力不小,能驱使如此专业的杀手。是与我竞拍的那矮胖修士?还是那金丹老者?或者……是最后拍得遗迹消息的那神秘人?”
都有可能。但无论是谁,都意味着麻烦。自己初来乍到,便卷入如此旋涡。
“此地不宜久留。”叶尘换下破损的黑袍,重新戴上面具,变作一名相貌普通的筑基中期修士,悄悄离开炼器铺,混入街上来往人群。他没有回原来的客栈,那地方已不安全。他在城中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来到内城边缘一家中等偏下的客栈,用假身份住了进去。
布下禁制,叶尘取出那枚暗星阁令牌,眼中寒光闪烁。对方能精准找到自己,必然是通过此令牌做了手脚!他仔细探查,果然在令牌边缘发现一道极其隐晦、若非有心探查绝难发现的追踪禁制!手法高明,与令牌本身禁制几乎融为一体。
“好手段!”叶尘冷哼一声,并未立刻破坏禁制,而是取出一张“封灵符”,将令牌层层封印,隔绝内外感应。然后,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将部分法力注入,模拟出令牌被激发、持有者正向城外某方向移动的假象,再用另一张“小挪移符”裹住玉简,设定短距离随机传送,激发!
玉简化作白光,消失在房中。此乃疑兵之计,希望能误导对方片刻。
做完这些,叶尘才静下心来,取出“星枢仪残件”和“星辰令”,再次仔细研究。残件与令牌共鸣强烈,但信息依旧破碎。他尝试将一丝精纯的星辰法力(得自星宫传承,与残鼎滋养有关)注入残件。
残件轻轻一震,表面那些银色星点骤然亮起,投射出一片微缩的、残缺的星空图影!图影中央,有一个黯淡的光点微微闪烁,似乎是指向某个位置。但图影过于模糊,且缺失大半,难以辨认。
“这似乎是……星路图?这光点,是目标,还是当前位置?”叶尘凝神观察,结合星辰令中模糊的星图印记,隐约觉得,这光点指向的方位,似乎在碎星海的极深处,那片被称为“迷失星域”的险地边缘。
“迷失星域……星宫遗迹……难道星枢仪是开启或定位某处遗迹的关键?”叶尘若有所思。他将图影拓印到玉简中,反复观摩,记下几个相对清晰的星位和隐约的路径。
“此物关系重大,需小心保管。追杀之人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或找到更安全的去处。”叶尘收起残件和令牌。他如今修为巩固,但面对可能存在的金丹敌人,以及暗处的黑手,仍感压力。
“或许,该去‘散修盟’看看。”他想起阿石曾提及,散修盟有时会发布一些前往危险海域探险、猎杀高阶妖兽的任务,报酬丰厚,且队伍行动,相对安全,也可借此离开星沙城暂避风头,同时赚取资源。
翌日,叶尘改换容貌气息,来到散修盟。大殿内人头攒动,任务玉璧上光点闪烁。他略过那些低级任务,直接看向高额悬赏区。
“招募队员,探索‘飓风峡’外围新发现的上古遗迹‘水府洞天’,需精通水系法术或阵法者,报酬面议,需签订魂契。”——发布者:海神阁。
“猎杀四阶妖兽‘雷纹电鳗’,取其妖丹、独角,需金丹期修为或至少三名假丹后期组队,报酬:雷纹电鳗材料归猎杀者,另付五千灵石。”——发布者:匿名。
“护送商船前往‘雷鸣岛’,途径‘雷暴海’边缘,需金丹期修士坐镇,为期三月,报酬八千灵石,途中收获归个人。”——发布者:四海商会。
……
叶尘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任务上:“探索‘沉船湾’海底古城遗址,搜寻‘定魂珠’或相关线索。队伍现有三名假丹,缺一阵法师。任务凶险,可能有四阶海兽盘踞,遗迹内禁制残存。报酬:每人三千灵石基础,所得按贡献分配。发布者:戚长风。”
沉船湾,位于碎星海西南,靠近“迷失星域”边缘,以海底沉船众多、遗迹遍地、危机四伏闻名。定魂珠,是一种滋养神魂、抵御心魔的罕见宝物,对金丹修士突破瓶颈有大用。此任务风险高,但正合叶尘心意——远离星沙城是非,探索未知遗迹获取资源,且队伍需要阵法师,他能发挥所长。
他接下任务玉牌,按照指引,来到偏殿一间静室。室内已有三人在等候。为首是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背负长剑的中年汉子,气息凌厉,假丹圆满,应是戚长风。左侧是一名身着蓝色法袍、手持玉箫的温文男子,假丹后期,水系法力波动明显。右侧则是一位身着火红劲装、腰缠长鞭、英气勃勃的女子,假丹中期,气息火爆。
见叶尘进来,三人目光同时投来。戚长风抱拳道:“在下戚长风,这两位是洛川道友、红绡仙子。道友便是接下任务的那位阵法师?”
叶尘此刻化作一名面容普通、气质沉稳的黄脸汉子,修为显露在假丹初期,拱手道:“在下姓叶,单名一个云字。略通阵法,愿与诸位同行。”
戚长风打量叶尘几眼,点点头:“叶道友客气。既接任务,想必已知风险。沉船湾非善地,古城遗址更是禁制重重,四阶海兽出没。道友阵法造诣如何?可能破解上古禁制?”
叶尘淡然道:“上古禁制繁复,不敢妄言精通。但对五行、星象类禁制,略有研究。曾于古修洞府中,独立破解过数处残阵。” 他此言半真半假,在沉星谷药园,他确实研究、修复过不少星辰古阵。
“哦?” 那温文男子洛川眼睛一亮,“叶道友竟有破解古阵经验?实不相瞒,我等前次探索,便因一处残阵阻路,功亏一篑,还折损了一位道友。若叶道友能助我等破阵,所得定当厚报。”
红绡仙子柳眉一挑,打量叶尘:“话虽如此,沉船湾凶险,光会破阵可不够。叶道友斗法手段如何?可别拖了后腿。”
叶尘不卑不亢:“略通剑诀、符法,自保当无虞。若诸位不弃,可切磋一二。”
戚长风摆摆手:“红绡,莫要无礼。叶道友既然敢接此任务,自有依仗。我看叶道友气息沉稳,根基扎实,非是浮夸之辈。这样,我等立下魂契,约定任务期间同心协力,不得互相加害,所得按贡献分配。至于叶道友阵法水准,入得遗址,自见分晓。如何?”
魂契是一种约束力极强的契约,以神魂为誓,若有违背,必遭反噬,轻则神魂受损,重则魂飞魄散,是修士组队探险常用的互信手段。
叶尘略一沉吟,点头同意。当下四人各自分出一缕神魂,立下魂契。契约成立,彼此间多了一丝感应,可粗略判断方位与生死。
“既已立契,便是同伴。”戚长风神色稍缓,“三日后辰时,东码头‘黑鲨号’集合出发。此行预计两月,需备足丹药、符箓,尤其是避水、解毒、宁神之物。诸位可有问题?”
众人皆摇头。约定细节后,便各自散去准备。
三日后,东码头。叶尘准时抵达,与戚长风三人汇合,登上了一艘三十余丈长、通体黝黑、船首雕刻狰狞鲨鱼、名为“黑鲨号”的法船。此船品阶不低,达到上品法器层次,防御、速度俱佳,是戚长风多年积蓄所购,用于出海探险。
船上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十名炼气后期的水手、杂役,负责操控船只、处理杂务。随着戚长风一声令下,黑鲨号升起风帆,启动阵法,缓缓驶离码头,向着浩瀚无垠、危机与机遇并存的碎星海深处进发。
叶尘站在船尾,望着逐渐远去的星沙城轮廓,目光深邃。城内的追杀、暗处的黑手、星枢仪的谜团……暂且放下。新的征程已经开始,沉船湾,海底古城,定魂珠……或许,那里有他需要的机缘,也能暂时避开星沙城的漩涡。
海风猎猎,吹动衣袍。黑鲨号劈波斩浪,驶向未知的深蓝。而更深的暗流,或许正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