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化学破局
烛火摇曳，将林晚秋专注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古老的皮影戏。萧景渊立于阴影中，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鹰隼般的光泽，紧紧锁定着林晚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库房内静得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
林晚秋屏住呼吸，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指尖。蘸取了香橼汁的棉签，如同最精巧的画笔，在那标注着数月前日期的落款处，极轻、极缓地擦拭。酸性的汁液浸润着古老的纸张，与可能残留的、不可见的物质发生着无声的交流。
她随即拿起信纸，在烛火上方保持着一掌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缓缓移动，让那温和的热力均匀地作用于被擦拭过的区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萧景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并未看到任何明显的变化。
然而，就在林晚秋即将移动下一个区域的刹那，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将军，请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源于发现真相的激动。
萧景渊立刻上前一步，俯身靠近。在跳动的烛光下，就在那被香橼汁擦拭过、又经微热烘烤的落款日期旁边，原本空白的纸面上，竟隐隐约约、如同鬼魅般浮现出几道极淡的、灰黑色的痕迹！那痕迹与周围纸色融为一体，若非仔细分辨，几乎难以察觉，但它们确实存在，构成了一些残缺的笔画，依稀可辨是另一个日期，或者说，是另一组被强行去除的文字残留！
“这是……？”萧景渊瞳孔骤缩，即便以他的定力，此刻心中也掀起了巨浪。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是被药水漂洗掉的旧字迹。”林晚秋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伪造者寻来了真正的旧信纸，用特殊药水洗去了上面的原始墨迹，再在上面书写伪造的内容。但墨迹深入纤维，即便被洗去，也会留下极微弱的痕迹。香橼汁性酸，微热可促其与某些残留成分反应，使这隐藏的痕迹暂时显形。”
她指向那模糊的旧痕：“这证明，此信纸张本身是旧的，但上面的字，绝非落款时所写！时间对不上！”
萧景渊目光死死盯着那若隐若现的旧痕，仿佛要将其刻入脑中。他缓缓直起身，看向林晚秋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深思。这已非“敏锐”所能解释，这简直是……鬼神之术！
林晚秋没有停顿，她深知时间宝贵。她放下这封信，又取过另一封，指向上面的御史官印。
“还有这印鉴。”她取来那碟调制好的草木灰水（弱碱），用新的棉签蘸取少许，轻轻点在印鉴边缘不显眼处。只见那处暗红色的印泥，在接触到灰水后，颜色似乎微微起了变化，与印泥主体部分产生了极其细微的色差，并且边缘有更明显的洇开迹象。
“印泥的主要成分是朱砂、油脂和艾绒。不同来源、不同批次的朱砂，所含杂质不同；油脂的种类和配比也各异。”林晚秋解释道，“周珩大人官印所用印泥，乃朝廷统一配制，成分固定。而伪造者仓促间仿制的印泥，即使用心模仿，在细微成分上必有差异。草木灰水碱性，可与某些特定成分反应，显出差池。将军可派人取周大人官署中正在使用的印泥对比，两者遇此灰水，反应必定不同！”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将复杂的化学原理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阐述出来。每一个推断，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伪造！
萧景渊看着桌上那几封仿佛被施了法术般显现出破绽的“铁证”，再看向眼前这个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沉静、却仿佛蕴藏着无尽智慧的女子，心中波澜起伏。贡品案中的矿物知识，此刻的“显影”奇术，一次次挑战着他的认知底线。
她究竟是谁？从何得来这些闻所未闻的能耐？
然而，此刻这些疑问都被更紧迫的现实压下。他眼中所有的震撼最终都化为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决断。
“足够了。”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沙场统帅下达总攻令时的斩钉截铁，“有这两处破绽，足矣。”
他不再需要理解她如何做到，他只需要确认结果。这结果，足以撕开那精心编织的罗网。
林晚秋轻轻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略微松弛。她知道，她成功了。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她在这绝境中，为周珩，也为自己，撬开了一丝生机。
“将军，此信需妥善保管，其上残留的试剂痕迹和显形字迹，皆是证据。”她提醒道。
萧景渊颔首，亲自上前，将信件小心收回木匣，动作间带着一种对待致命武器般的谨慎。
“本王知道该如何做。”他看向林晚秋，目光深邃，“你，立了大功。”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少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基于实力的认可。
化学破局，于无声处听惊雷。这场发生在废弃库房里的、超越时代的较量，已然改写了棋局的走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