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核心内部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混乱、喧嚣、杀机都消失了。
呈现在五人面前的，是一个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地面，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他们悬浮在一片纯粹的白色光芒中，那光芒柔和而均匀，仿佛本身就是这个空间的存在基础。脚下是流动的光雾，如云海般缓缓翻涌，却承载着他们的重量。
最奇异的是，他们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也感觉不到时空乱流。这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这……这是哪里？”祁天运环顾四周，一脸茫然。他怀里的四块碎片已经停止了震动，安静地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陆雪儿握紧寒月剑，警惕地观察着：“应该是核心的内部空间。我母亲的信中提到过，‘冰心之域，照见本真’。这里……可能是某种试炼之地。”
“试炼？”伊琳娜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试炼？赶紧找出口啊！”
她话音刚落，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
白色的光芒开始流转、汇聚，在他们前方形成五根通体透明的水晶柱。每根水晶柱直径约三尺，高约一丈，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众人的身影。
而在五根水晶柱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冰晶。那冰晶呈完美的六棱柱状，晶莹剔透，内部隐约有流光转动。
“那是……核心枢纽？”苏宛儿眼睛一亮。
就在众人想要上前查看时，水晶柱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五道光芒分别笼罩了五人，光芒中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祁天运只觉得眼前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向最近的一根水晶柱。
“等等——！”他刚喊出两个字，整个人已经没入了水晶柱中。
其他四人也一样，被各自的水晶柱吸入。
光芒散去，五根水晶柱恢复了透明。从外面可以清楚看到，每根柱子里都站着一个人——他们闭着眼睛，悬浮在柱子中央，表情各异，有的痛苦，有的迷茫，有的恐惧。
而在柱子表面，开始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那些画面快速闪烁，像是记忆的碎片，又像是内心的投影。
试炼，开始了。
祁天运的试炼
祁天运感觉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
醉仙楼的后院。
阳光明媚，紫月正在井边洗衣，哼着轻柔的小调。她穿着那身淡青色的布裙，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白皙的小臂。水花溅起，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天运，你回来啦？”紫月抬头看到他，露出温柔的笑容，“饿了吗？我去给你热饭。”
祁天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向她。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但手指穿过了她的身体——那只是个幻影。
景象变化。
他站在明霞宗的山门外。慕灵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一束刚采的野花：“天运哥哥！你看这花好不好看？送给你！”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满是天真和欢喜。但下一秒，山门崩塌，火焰冲天，慕灵珊的笑容凝固，她尖叫着被火焰吞噬。
“不——！”祁天运想要冲过去，但脚下生了根，动弹不得。
景象再变。
他站在冰原上。周灵蝶背对着他，白衣染血，手中霜语剑寸寸断裂。她回头看他，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决绝：“天运，快走。”
然后她转身，迎向铺天盖地的魔灵，身影被淹没。
“灵蝶！”祁天运嘶吼。
景象继续。
陆雪儿在他面前倒下，寒月剑脱手，她看着他，嘴唇翕动，无声地说着什么。苏宛儿被锁链束缚，跪在阴影中，抬头看他时眼中满是绝望。叶灵儿抱着炸裂的丹炉哭泣，墨璇被卷轴淹没，伊琳娜战斧断裂，铠甲破碎……
所有他在意的人，所有与他有羁绊的人，一个接一个在他眼前遭遇不幸。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嘲讽、直击心底：
“看啊，祁天运，你这个废物。你贪生怕死，油嘴滑舌，除了点小聪明和狗屎运，你还有什么？你谁都保护不了。紫月因你而受累，灵蝶因你而涉险，雪儿因你而受伤，宛儿因你而叛逃……你就是个灾星，所有靠近你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祁天运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浑身颤抖。
那声音继续说：“你心里明明对她们都有想法，却不敢承认。你贪恋紫月的温柔，欣赏灵蝶的清冷，惊艳雪儿的美貌，迷恋宛儿的风情，甚至还对灵儿的天真、灵珊的活泼、墨璇的冷静……都有非分之想。你这个小太监，身体残缺，心里却装了这么多人，你配吗？”
“我……”祁天运嘴唇颤抖。
“承认吧，你就是个贪心、胆小、自私的小人。你所谓的重情重义，不过是自我感动。真到了生死关头，你肯定会选择自己活命，抛弃她们，对不对？”
幻象中，出现了选择。
紫月和周灵蝶同时落水，只能救一个，他救谁？
陆雪儿和苏宛儿同时被追杀，只能帮一个，他帮谁？
慕灵珊和叶灵儿同时遇险，只能保一个，他保谁？
无数个选择，每一个都撕心裂肺。
祁天运看着那些幻象，看着那些他在意的人期待或绝望的眼神，感觉自己的心要裂开了。
然后，他忽然笑了。
“哈哈哈……”他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承认，我贪生怕死，我油嘴滑舌，我对她们都有想法，我就是个贪心的小人，怎么了？”
那声音似乎愣住了。
祁天运站起身，抹了把脸，笑容带着几分混不吝：“老子就是个市井小民，没读过多少书，没多大本事，就是运气好点。但我告诉你——”
他指着那些幻象，一字一顿地说：“我怕死，但我更怕她们死。我贪心，是因为她们每一个都值得被珍惜。我胆小，但我愿意为她们冒生命危险。至于配不配……”
他咧嘴一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是她们说了算。紫月愿意等我，灵蝶愿意陪我，雪儿愿意信我，宛儿愿意跟我合作……这就够了。至于你——”
他朝虚空竖起中指：“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话音刚落，所有幻象破碎。
水晶柱中，祁天运睁开了眼睛。他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清明而坚定。
他通过了。
周灵蝶的试炼
周灵蝶站在明霞宗的废墟中。
大火还在燃烧，浓烟滚滚。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同门的。她看到年幼的自己躲在断墙后，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流。
然后她看到了母亲。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女子，此刻浑身浴血，长剑拄地，站在废墟中央。她面前是数十名黑衣修士，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
“周夫人，投降吧，明霞宗已灭，负隅顽抗没有意义。”中年男子冷笑道。
周灵蝶的母亲——明霞宗宗主之女，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容凄美而决绝：“我明霞宗弟子，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她挥剑，剑气如虹。
战斗惨烈。周灵蝶看着母亲一次次受伤，一次次站起来。她看到母亲为了保护几个年幼的弟子，用身体挡住了致命一击。看到母亲临死前，朝她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满是不舍和……欣慰？
欣慰什么？欣慰她活下来了吗？
可是她活下来了，却永远活在愧疚中。为什么当时不冲出去？为什么不敢和母亲并肩作战？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
“因为你懦弱。”一个声音响起，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因为你怕死。所以你躲在角落里，看着母亲战死，看着宗门覆灭。你不配做她的女儿。”
周灵蝶跪在废墟中，泣不成声。
幻象变化。
她看到了祁天运。那是在南疆山林中，她被申公公的蛊毒侵蚀，生命垂危。祁天运不顾危险，为她吸出毒血，自己却中毒昏迷。
“你看，他又为你受伤了。”那个声音说，“你总是需要别人保护，总是拖累别人。母亲因你而死，祁天运因你而伤，你就是一个累赘。”
“不……不是……”周灵蝶摇头。
“不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你的心意？为什么总是默默守护，却不敢靠近？因为你知道自己不配。一个连母亲都保护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
周灵蝶捂住耳朵，但那声音直透心底。
然后，她看到了祁天运在另一个幻境中的表现——看到他承认自己的贪生怕死，看到他说“我怕死，但我更怕她们死”，看到他竖起中指的混不吝模样。
她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流得更凶。
“是的，我懦弱过，我愧疚过，我怀疑过自己。”她站起身，擦干眼泪，“但母亲用生命换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让我永远活在愧疚里。祁天运为我冒险，不是为了让我觉得自己是累赘。”
她握紧拳头，眼神逐渐坚定：“我会变得更强，强到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会告诉祁天运我的心意，不管他接不接受。我会……好好活着，连母亲的份一起。”
幻象破碎。
水晶柱中，周灵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还有泪光，但更多是释然和坚定。
她也通过了。
苏宛儿的试炼
苏宛儿回到了那座阴森的大殿。
骷髅王座，幽绿烛火，跪伏在地的自己。白无心站在她面前，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血痕。
“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白无心的声音嘶哑难听，“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命。若再敢违逆，我便将你炼成‘艳尸’，永世不得超生。”
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是多年被控制、被折磨留下的阴影。她浑身颤抖，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看啊，这就是你。”一个声音响起，那是白无心的声音，又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你永远是他的玩物，他的傀儡。你以为逃出来就自由了？不，你心里还有他的烙印，你永远摆脱不了。”
幻象中，她一次次试图反抗，一次次被打压。她私放炉鼎被发现了，白无心将她关进毒窟，万毒噬身三天三夜。她暗中修炼九幽阴火被察觉，白无心废了她一半修为，让她在寒冰床上躺了三个月。
每一次反抗，都以更惨烈的惩罚告终。
“放弃吧，宛儿。”那声音温柔起来，却更让人毛骨悚然，“回到我身边，你还是我最宠爱的道侣。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你应付不来的。你看，祁天运那个小子，他真的能保护你吗？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幻象中出现了祁天运——他在魔宫中狼狈逃窜，被魔灵追杀，被万灵教围攻，每一次都是靠运气勉强逃生。
“他能给你什么？靠运气活命的日子？别傻了，宛儿。只有我，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给你真正的安全。”
苏宛儿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放弃了。回到白无心身边，至少……至少不用这么累，不用天天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