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静室内,时光仿佛也变得缓慢而有序。沈青梧的伤势在静缘婆婆的悉心调理和织命殿珍稀药物的作用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有机会沉下心来,系统地梳理和消化这段时间以来的收获。
那块来自原初碑文的石板碎片,此刻正静静悬浮在她面前,散发着温润而古老的微光。在静缘婆婆的护法下,沈青梧将心神完全沉入其中,与“文明种子”一同,细细解读着碎片中蕴含的关于 “大因果律干涉” 的原始构想。
这并非具体的术法口诀,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原理阐述与思维框架。它讲述了因果并非铁板一块的既定链条,而是由无数“可能性节点”与“选择路径”构成的动态网络。“干涉”的关键,不在于强行扭转某个既定结果(那会付出巨大代价且易遭反噬),而在于影响网络中的“节点权重”、引导“路径选择”、甚至在关键处插入新的“可能性变量”。
这种理念,与沈青梧之前凭借文明种子本能地扰动因果、制造信息噪音的思路不谋而合,但更加系统、精妙。它甚至涉及了对“时间”这一维度的初步考量——因为因果的展开,本就依托于时间流。
静缘婆婆在一旁不时指点,她虽无法直接理解原初碑文的原始信息,但凭借其毕生浸淫因果之道的深厚造诣,能帮助沈青梧将那些抽象的原理,与千丝万缕界现有的因果术法相互印证、转化,形成沈青梧自己能理解并运用的独特技巧。
数日之后,沈青梧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混沌的流光,其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因果丝线在生灭演变。她伸出右手,五指虚张,心念微动。
刹那间,她面前的空气中,凭空浮现出十几条极其细微、不断变幻的混沌因果线。这些线条并非实体,而是她以自身魂力与领悟,模拟出的、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可能性轨迹。她能感觉到,自己可以轻微地拨动这些线条,影响它们交汇的“节点”处不同可能性的概率,甚至……短暂地“定义”某条轨迹为“更可能发生”。
虽然目前的影响范围极小,持续时间极短,且对心神的消耗巨大,但这无疑是一个质的飞跃!这意味着她在面对“命运猎寂者”这类擅长因果偷袭的敌人时,有了更主动的反制手段,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归寂之海”通过因果层面施加的影响!
“悟性不错。”静缘婆婆赞许地点点头,手中捻动的因果珠泛着微光,“已初步触及‘执因’的门槛,且路子……颇为奇特,似有包容万象之意。看来那石碑碎片,果真非同凡响。”
沈青梧散去手中的因果线,恭敬道:“全赖婆婆指点。”她心中清楚,若无静缘婆婆帮助搭建理论与实践的桥梁,单靠她自己摸索,绝无可能这么快入门。
“接下来,该确定下一处目标了。”静缘婆婆神色一肃,取出一卷散发着沧桑气息的古老星图——这是织命殿秘藏的《诸天因果流向略图》,虽然模糊不全,但标注了一些已知的、与强大因果扰动或异常时空相关的界域坐标。
两人将石板碎片感应到的模糊指引,与星图上的标记相互对照、推演。结合碎片中关于“时间维度”的暗示,以及静缘婆婆对近期诸天因果网络异常波动的观测,一个坐标逐渐清晰起来——
混沌时序界!
根据星图旁简略的注记和静缘婆婆的补充,这是一个法则极其特殊且危险的界域。那里的时间并非线性流淌,而是呈现出碎片化、环状、跳跃甚至倒流等混乱状态。可能前一瞬还是远古洪荒,下一息就跳到了未来末日;可能你在一处山谷度过十年,外界才过去一瞬;甚至可能遇到“时间悖论”形成的诡异区域。生灵稀少,环境恶劣,但也因此,可能保存着许多在正常时序中早已湮灭的古老遗物和信息。
“原初碑文碎片流落至此,倒也不无可能。”静缘婆婆沉吟道,“混乱的时间流,或许能屏蔽某些规律的探测。但此行凶险,远胜以往。你不仅需应对‘归寂’的威胁,更需直面时间本身的诡异。”
沈青梧目光坚定:“再危险也得去。婆婆,可有应对混沌时间流的方法?”
静缘婆婆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如同沙漏与罗盘结合体的玉符,递给沈青梧:“此乃‘时序锚定符’,是殿内一位精研时间因果的先辈所遗。激发后,可在你周身形成一个小范围的‘相对稳定时序场’,持续时间不长,但关键时刻或可保你灵智不昧,不被混乱时间彻底同化或撕裂。慎用。”
她又取出几样物品:一瓶“固魂溯时丹”,可在神魂受时间冲刷时提供保护;一根“因果牵引丝”,材质特殊,理论上即便在混乱时序中,只要两端因果联系足够强,便不会轻易断裂,可用于定位或求救。
“多谢婆婆!”沈青梧郑重收起这些宝贵的物资。
“此外,”静缘婆婆目光深邃,“老身会动用织命殿的力量,在你出发后,于千丝万缕界因果网络的关键节点,布下数道因果迷雾与反向追踪阵。若‘猎寂者’或它们背后的存在试图追踪你前往混沌时序界,或在那里与你交手后循迹返回,多少能拖延、干扰它们,甚至……留下些痕迹。”
这就是盟友的价值!沈青梧心中感激。有了织命殿在后方支援,她前行时便能少许多后顾之忧。
就在这时,静缘婆婆眉头忽然一皱,手中因果珠急促地响了几声。她掐指一算,神色微变:“因果示警……‘它们’对你的关注,提升了。就在我们推演混沌时序界坐标时,有更高层次的力量,试图窥探此间天机,被老身预设的屏蔽结界阻了一阻,但……恐怕瞒不了多久。”
沈青梧心中一凛。更高层次的力量?是“清理程序”?还是“归寂之海”更本源的关注?
“你必须尽快动身。”静缘婆婆果断道,“在老身布下的因果迷雾生效、且对方尚未完全锁定新坐标之前离开。混沌时序界的混乱特性,本身也是一种掩护。”
“晚辈明白。”沈青梧长身而起,体内混沌轮回之力运转,状态已调整至最佳。她将石板碎片彻底融入文明种子,新的坐标指引已然明晰。
静缘婆婆亲自将她送至织命殿内一处隐秘的跨界传送古阵旁。此阵比地府的更加古老复杂,铭刻着无数时间与因果符文。
“孩子,记住,”临别前,静缘婆婆握住沈青梧的手,苍老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无论面对何种混乱与绝望,守住你心中的‘秩序’与‘文明’之念。那或许,是比任何神通更能对抗虚无与混沌的力量。”
“晚辈铭记在心!”沈青梧深深一礼,转身踏入光芒开始流转的古阵。
阵光冲天而起,裹挟着她的身影,冲破了千丝万缕界的因果天幕,朝着那时间与因果都陷入混沌的未知领域,疾驰而去!
就在沈青梧离开后约一炷香的时间,因果圣城上空那巨大的七彩光环,极其细微地黯淡了一瞬,一道冰冷、漠然、仿佛凌驾于万般因果之上的宏大意念,如同掠过水面的微风,轻轻拂过织命殿上空。
静缘婆婆立于殿顶,仰望天际,手中因果珠光芒流转,构筑起层层叠叠的虚幻因果,如同最精致的伪装。
“来吧,”她低声自语,眼中无惧,只有历经沧桑的睿智与决断,“看看是你们的‘归寂’彻底,还是我们这‘因果’……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