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提示音还在脑海回荡，“功勋：11.1”这个数字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劫后余生的实感，砸得沈青梧心口发麻。
十一…点一。
不再是零，不再是零点零零一。是她差点用命换来的。
墙角的蜡油痕迹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那幽蓝黑光湮灭怨灵后的细微臭氧味，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老祖那不耐烦的暴怒呵斥，仿佛还在耳膜上震动。
她扶着翻倒的茶几边缘，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腿还是软的。客厅里一片死寂，楼下男主人的微弱呻吟也消失了，大概是被那对鬼差带去了该去的地方。只剩下她一个人，对着这狼藉的现场。
善后…鬼差说他们会善后。
沈青梧不敢多留，踉跄着退出了201室。破损的防盗门虚掩着，像一张沉默的、吞噬了什么的嘴。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楼梯，一路跑出单元门，直到重新呼吸到室外冰冷的、相对“干净”的空气，才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恐惧和脱力后的虚脱感撕扯着神经。
她直起身，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本手册安静地待着，封皮冰冷依旧。她掏出来，指尖划过扉页上那个变成了“11.1”的功勋数字，又落到下面那行新出现的、充满诱惑与危机的血字小字上。
「阴司兑宝阁临时限时特惠：『幽冥老祖的注视（体验版）』——遭遇致命威胁时，可自动触发老祖神念一击。兑价：100功勋。剩余兑换时间：23:59:58……」
100功勋。一次性的体验版保命符。
她需要它。她太需要了！刚才若不是老祖恰好（或者说，不耐烦地）出手，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100功勋…她拼死拼活，差点交代在这里，也才赚了11.1。还差将近90点！去哪里弄？
那个古怪老太太的脸又一次浮现在脑海，还有那把钥匙，那截诡异的红蜡烛…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为什么帮她？
沈青梧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她重新集中精神，尝试再次沟通那“阴司兑宝阁”。光影书册浮现，列表刷新了。11.1功勋，能兑换的东西多了几样。
「‘驱邪符’（劣质）：兑价 3功。对低级鬼物有一定驱赶效果。（效果随缘）」 「‘阴冥瞳’持续强化（一刻钟）：兑价 5功。」 「‘小回气散’（一份）：兑价 8功。微幅恢复消耗的精气神。（可能有轻微腹泻副作用）」
都是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还附带各种不靠谱备注的东西。唯一亮眼点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常见低阶鬼物图鉴及应对手册（入门篇）》：兑价 10功。附赠‘鬼话连篇’基础听力课程（限时体验）。」
正好够买这个，还能剩下1.1功勋。
沈青梧几乎没有犹豫。无知比任何恶鬼都可怕。她选择了兑换。
和之前一样，知识直接灌注进脑海。大量扭曲、狰狞、奇形怪状的鬼物图像和信息涌入，伴随着各种凄厉、怨毒、迷惑人心的鬼语片段，吵得她脑仁嗡嗡作痛，差点又吐出来。
她强忍着眩晕，靠在路灯杆上消化了一会儿。这才对刚才遇到的游魂、怨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知道了更多稀奇古怪的存在方式。那本小册子最后还附带了几种最简单的符箓绘制方法，包括“驱邪符”和“斩魄符”，但注明需要特制的“阴墨”和“符纸”，这些东西，兑宝阁里另售，价格不菲。
至于那“鬼话连篇”体验课…她脑子里好像多了几种分辨鬼哭、鬼嚎、鬼骗人话的模糊技巧，时灵时不灵的感觉。
功勋余额变成了「1.1」。
一朝回到解放前。
疲惫感和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还夹杂着使用那口诀和被动接受老祖力量后的某种深层虚弱。她需要休息，需要食物，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理清思路。
她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回走，这一次，她不敢再完全关闭阴冥瞳，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感知，灰黑色的视野里，那些漂浮的游魂似乎更多了，但都下意识地远离着她，仿佛她身上带着某种让它们畏惧的气息。
是老祖出手后残留的威压？还是那本手册的作用？
好不容易捱到家门口，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去。她低头一看，才发现门锁孔里，被人塞了一小团枯黄的、带着泥土的草。
又来了！
沈青梧头皮一麻，猛地四下张望。楼道空无一人。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出那团草，一股淡淡的、像是蒿草和薄荷混合的清凉气味散开，让她昏沉的脑袋为之一清。
这又是什么？
她捏着草团，警惕地打开门，飞快闪身进去，反锁，又把所有能锁的都锁上，甚至还拖了把椅子抵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她才瘫在沙发上，拿出那本手册，尝试着将草团靠近。
手册毫无反应。不是阴邪之物？
她犹豫了一下，又尝试着运转那半生不熟的“清心咒”残篇，一丝微弱的清凉气息流向双眼。
眼前的草团依旧普通，但在灰黑色的视野底色里，它内部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是…好东西？
她想起老太太给的红蜡烛。虽然邪门，但确实有用。
这草团…是那个老太太塞的？她一直在跟着自己？目的是什么？
沈青梧捏着草团，心里乱糟糟的。她不敢用，也不敢扔。最终，她找了个空杯子，把草团扔进去，扣在茶几上。
饥饿感再次袭来，胃里像有火烧。她走到厨房，想烧点水泡面，一拿起水壶，发现是满的。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前倒空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猛地拉开冰箱——里面她之前买的、还剩一半的吐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包没开封的挂面，几个鸡蛋，还有一小把青菜。
东西都很普通，超市里最常见的那种。
但这不是她的！
有人进来过！悄无声息地换了她的食物！
是那个老太太？她到底想干什么？喂猪吗？养肥了再杀？
沈青梧后背发凉，第一时间想把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全扔出去。可手碰到那包挂面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她盯着那包面，又看看扣在杯子里的草团，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如果对方真想害她，似乎没必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直接像对付楼下那个怨灵一样捏死她不更简单？
最终，饥饿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占了上风。她拆开挂面，打了鸡蛋，下了点青菜，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汤面。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虚弱，她混乱的思绪也稍微清晰了一点。
她拿出手机，尝试搜索“幽冥老祖”、“地府公务员”之类的关键词，结果全是小说和网页游戏。她又搜本地的灵异传说、古怪老太太，跳出来的信息也是五花八门，真假难辨，看不出任何与自己经历相关的线索。
网络世界一片正常，仿佛她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某个阴暗角落里的幻觉。
唯一的异常是，她小区业主群里今晚格外热闹，都在议论刚才单元门被猛拍和201室传来的诡异动静，有人报了警，但警察来了之后发现201室门锁完好，室内整洁，男主人不在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鬼差的善后…真是简单粗暴。
沈青梧放下手机，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立无援。她看着茶几上那本冰冷的手册，和杯子里那团安静的草。
十万恶鬼…100功勋的保命符…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了手册的兑宝阁。过滤掉那些买不起的，目光在1.1功勋能兑换的寥寥几样东西里打转。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项上。
「‘踪丝粉’（微量）：兑价 1功。撒于物件之上，可于三里内模糊感知其方位。（对活物效果减半，对非实体无效）」
她需要一个答案。关于那个老太太。
功勋余额跳成了「0.1」。
一小撮比灰尘稍粗、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粉末出现在她掌心。
沈青梧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警惕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楼道，然后将那撮“踪丝粉”轻轻撒在了那团枯草上。
粉末触碰到草团，银光微微一闪，随即隐没。
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方位感出现在她的感知里，指向楼下某个方向。
能感应到！
她深吸一口气，关上房门，目光落在手册上。
剩下的0.1功勋，连最便宜的“清心咒”都买不起了。
夜还很长。追踪的冲动和未知的危险在内心拉扯。
她需要更多的功勋。迫切需要。
而功勋，意味着主动去寻找…那些东西。
手册像是感应到她的念头，微微发热，扉页上，“附近区域灵异事件簿”的条目下，一行新的血字正在缓缓渗出……
「…检测到多重怨气交织…地点：西郊废弃纺织厂…级别：怨灵（复数）…风险：高…建议组队前往…」
后面那个血色箭头，闪烁着不祥的光。
沈青梧看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组队？她跟谁组？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老太太吗？
她咬咬牙，拿起桌上那杯泡着神秘草团的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清凉感直冲天灵盖，驱散了最后一点犹豫。
她抓起手册和那把还插在门外锁孔上的古怪钥匙，起身走向门口。
追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