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晶石密语
陨龙荒原边缘，巨石背风处，简易的阵法将呼啸的风沙与混乱龙煞隔绝在外。冰晶舟静静悬浮在一旁，散发着柔和的冰蓝微光，稳定着这片小小天地的灵力。
云小小服下丹药，在墨渊和寒仪婆婆的合力疗治下，气息终于稳定下来，沉沉睡去。她眉心那黯淡的腾蛇印记微微起伏，仿佛与呼吸同频，显出一种异样的静谧。幽荧的强行显化带来的负担远超想象，不仅是灵力与神魂的透支，更触及了生命本源。若非她体内融合了一丝幽荧的本源之力，换作旁人，恐怕早已根基尽毁。
墨渊将小小安置在铺了厚毯的地上，盖好保暖的裘衣，指尖仍搭在她腕脉，时刻监测着她的状况。他的脸色同样有些苍白，接连激战，尤其是最后维持剑域、施展绝杀一剑追击灰袍人，消耗亦是巨大，但眼中锐利未减分毫。
寒仪婆婆盘坐在一旁，手中托着那枚从灰袍人处夺来的暗红色晶石。晶石布满裂纹，丝丝黑气渗出，被她以一层薄薄的北冥玄冰封印着。她闭目凝神，眉心一点冰蓝符文闪烁，正以“玄鸟观心术”小心翼翼地探入晶石内部。
凌澈持剑在外围警戒，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凝重。天机阁的紧急通告带来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仪婆婆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脸色也愈发肃穆。
良久，寒仪婆婆缓缓睁开双眼，长长吐出一口寒气，那寒气在空中凝成冰晶，簌簌落下。她看向墨渊，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震惊，有恍然，更有深沉的忧虑。
“如何？”墨渊沉声问道。
寒仪婆婆摩挲着被封镇的晶石，声音低沉：“这里面……封印着不止一个灵魂碎片，或者说，是无数痛苦、绝望、被折磨到近乎湮灭的残念聚合体。它们大多来自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种族，但共同点是——都曾接触过‘墟界’的力量，或与‘囚牢’有关。”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中一些较为‘新鲜’的碎片，残留着清虚师弟的部分记忆片段，印证了他被逐步侵蚀控制的过程。还有一些，则属于更古老的存在，记忆模糊，但反复传递着几个关键词：‘归墟’、‘钥匙’、‘背叛’、‘狱卒’、‘祭品’。”
“祭品？”墨渊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不仅仅是小小这样的‘钥匙’？还有其他祭品？”
“不错。”寒仪婆婆点头，“根据这些混乱碎片的信息拼凑，那幕后黑手——或者说黑手们——似乎在执行一个庞大而血腥的计划。他们利用‘冥墟鬼焰’和某些古老的契约或禁制，在各地筛选、标记拥有特定血脉、体质或灵魂特质的生灵，作为‘祭品’。这些祭品的作用各不相同，有的用于维持某个存在的状态，有的用于开启特定裂隙，有的……则像云小友这样，作为更关键的‘钥匙’，用于开启更深层、更核心的通道或封印。”
“筛选？标记？”墨渊眼神一寒，“像清虚那样？”
“更隐蔽，更广泛。”寒仪婆婆语气沉重，“清虚很可能是被主动选中的高级‘祭品’或‘棋子’，因其丹鼎峰长老的身份和修为有价值。但更多的祭品，可能分散在修真界各处，甚至凡俗之中，平时毫无异状，只有在特定时刻才会被‘收割’。天机阁通报的多处异常爆发，很可能就是大规模‘收割’或‘血祭’开启裂隙的信号！”
这个推测让气氛更加凝重。如果真是如此，那敌人的渗透和布局已经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晶石里，有没有关于敌人身份、巢穴位置的具体信息？”墨渊追问。
寒仪婆婆遗憾地摇头：“非常模糊。提到‘狱卒’时，伴随着极致的恐惧与憎恨。提到‘背叛’时，则是一种混杂着不解、愤怒与悲哀的情绪。唯一相对清晰的线索，指向一个地方……”
她抬眼，看向东南方向：“在那些古老碎片中，反复出现一个地名——‘寂灭海眼’。伴随着的画面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水，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漩涡深处，仿佛连接着虚无。有碎片低语，说那里是‘归墟’在此界的最大投影，也是……‘狱卒’们曾经的‘观测站’之一。”
寂灭海眼！墨渊听说过这个地方，位于大陆东南外海极深处，是修真界又一处着名的绝地，常年被毁灭性的风暴与空间乱流笼罩，号称生灵禁区，比陨龙荒原更加神秘莫测。
观测站？难道那里曾是监视“囚牢”或“归墟”的据点？如果被敌人占据或利用……
就在这时，一直沉睡的云小小，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小，感觉怎么样？”墨渊立刻俯身，关切地问。
小小眼神还有些涣散，适应了片刻，才聚焦在墨渊脸上，虚弱地道：“师父……我没事，就是……好累。脑子里……好像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声音和画面……”
她继承了幽荧部分破碎记忆，又间接接触了晶石中的怨念残魂，神魂负担可想而知。
“别急，慢慢说，看到什么了？”墨渊柔声引导。
小小努力回忆，断断续续道：“我看到了……好多锁链……好多血……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池子，比荒原那个还要大……池子边上，站着好几个人，都穿着灰袍，或者……暗红色的袍子……他们在举行什么仪式……池子里的血在沸腾，冒出一个又一个泡泡，每个泡泡里……好像都关着一个人影，在惨叫……”
她打了个寒颤，继续道：“我还看到……一片漆黑的大海，中间有一个好大好大的漩涡，漩涡里……好像有一座塔的尖顶……塔是倒着的，塔尖朝下……塔身上，捆满了锁链……”
倒悬的塔！寂灭海眼！
墨渊与寒仪婆婆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小小的描述，与晶石碎片指向的“寂灭海眼”景象，以及“观测站”的猜测，隐隐吻合！
“还有吗？关于那些灰袍人，或者仪式？”寒仪婆婆轻声问。
小小皱着眉头，努力捕捉那些模糊的画面：“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有一个词，他们喊了很多次……‘圣骸’……对，就是‘圣骸’。好像……好像他们举行仪式，就是为了唤醒或者……迎接‘圣骸’？”
圣骸？这个词让墨渊和寒仪婆婆心头一震。听起来，像是某种神圣或强大存在的遗骸？与“归墟”、“囚牢”有何关联？
“还有……”小小忽然捂住心口，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幽荧……它好像很激动，很愤怒……它说……‘渎神者……窃取神骸的蛆虫……’”
渎神者？窃取神骸？
幽荧身为上古噬天蛇皇，能被它称为“神”的存在，会是何等境界？而那些灰袍人背后的势力，竟然在试图窃取或利用所谓“神骸”？
线索越来越多，拼图似乎正在显现轮廓，但真相却愈发扑朔迷离，牵扯出的层面也愈发骇人听闻。
“我们必须立刻将情报送回宗门，并联络天机阁及其他正道魁首。”寒仪婆婆肃然道，“若敌人真在各地同时启动血祭，试图开启多处‘墟界裂隙’，甚至图谋‘寂灭海眼’下的‘圣骸’，那将是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浩劫，绝非一宗一派可以应对。”
墨渊点头赞同。他看向怀中虚弱但眼神清澈的小小，心中既怜惜又坚定。这孩子已然被卷入漩涡中心，唯有尽快查明一切，解决源头，才能真正护她平安。
“待小小稍好，我们立刻返回青云宗。”墨渊做出决定。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稍作休整便启程时，凌澈忽然脸色一变，疾步走到阵法边缘，望向荒原深处的天空。
“师尊，墨前辈！你们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陨龙荒原深处，不同方向的天空上，竟然同时升起了数道颜色各异、却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光柱！有暗红如血，有幽紫如魅，有惨绿如磷火……光柱粗大，直插云霄，即使在白日也清晰可见，搅动得那片天空的云层都扭曲起来，隐隐形成漩涡！
虽然距离极远，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些光柱升起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波动与凄厉的哀嚎意念！
“那是……新的血祭仪式？还是……裂隙正在被强行打开？”凌澈声音干涩。
寒仪婆婆脸色铁青：“这么快……他们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恐怕天机阁的通报刚发出，他们就已经在同步进行了！”
墨渊握紧了手中的剑。敌人显然有恃无恐，甚至在主动展示力量，制造恐慌。
“不能等了，必须立刻走！”他抱起小小，看向寒仪婆婆，“婆婆，可能需借贵舟一用，全力赶回。”
寒仪婆婆重重点头：“理当如此。”
冰晶舟光芒大放，载着四人，化作一道流光，以最快速度向着青云宗方向疾驰。身后荒原上，那一道道不祥的光柱，如同通往地狱的烽火，在昏黄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与绝望。
而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极高处，云层之上，一只完全由阴影构成、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诡异眼瞳，正冷冷地注视着冰晶舟离去的方向。眼瞳深处，倒映着小小心口位置那微弱的金色光芒，以及……墨渊手中那枚被封镇的暗红晶石。
一个淡漠到极致、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在虚无中悄然回荡：
“‘钥匙’已现，‘祭品’纷繁，‘圣骸’将苏……序幕，才刚刚拉开。”
阴影眼瞳缓缓闭合，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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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