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过青牛村的田埂。晚娘从县城回来时，日头已西斜，远远就看见奶奶正坐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纳鞋底，月娘蹲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
“奶奶，月娘，我回来了。”晚娘提着食盒走进院，脸上带着一路风尘，却难掩眼底的柔和。
奶奶连忙放下针线起身，月娘也蹦蹦跳跳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哥哥的书塾大不大！”
晚娘笑着摸了摸月娘的头，扶着奶奶进屋坐下，将食盒里给祖孙俩带的县城糕点摆出来：“你哥的书斋很好，特别大，欧先生说笔墨纸砚都会有提供，吃住也包的，只要林阳好好学习还有奖励，还说林阳踏实努力，天资聪慧，林阳住的地方也是两人一间，不用担心，我给他收拾完，还去杂货铺给你买了饴糖。”她掏出用油纸包着糖，月娘立刻眼睛发亮，欢欢喜喜地接过去。
收拾妥当后，晚娘坐在奶奶身边，看着她鬓边的白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奶奶，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奶奶抬眸看她，见她神色郑重，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拍了拍她的手：“你说，奶奶听着。”
“沈大哥说，他想上门提亲。”晚娘的脸颊微微泛红，声音轻柔却清晰，“两年前他离开村子里的时候曾来到咱们家里，私下里和我说了会，当时我紧张就随口应付了一句，沈大哥就一直记在心里，他说闯出名堂就来提亲，如今镖局生意稳了，他兑现承诺了。我应了他，先定亲，等阳儿考上秀才再成亲。”
奶奶愣了愣，随即眼中泛起泪光，拉着晚娘的手紧紧攥了攥：“好，好啊！”她哽咽着说，“沈小子是个有心的，前两年对咱们家的照拂，奶奶都看在眼里。他家世清白，对你的体贴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只是当时你承受的东西太多，我不好给你压力，这些年你又当姐又当娘，拉扯着阳儿和月娘，受了太多苦，能有个可靠的人护着你，奶奶就是闭眼也安心了。”
“奶奶，你还年轻，你别这么说。”晚娘连忙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往后我成亲了，也会常回来照看你和月娘，沈大哥也说，会好好待咱们一家人，后面月娘和你也能接去家中照顾。”
“知道知道。”奶奶笑着点头，眉眼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沈小子人品端正，又重情义，你跟他在一起，奶奶放心。但是提亲的他还是得按规矩来，可不能就糊弄委屈你，委屈你了我可不答应。”
一旁的月娘啃着糖块，歪着头问：“提亲就是沈大哥要当姐姐的夫君吗？那他以后是不是会常来？会不会再给我带好吃的？”
晚娘被她问得逗笑了：“是啊，以后沈大哥就是你的姐夫了，会常来看你，也会给你带好吃的。”
月娘立刻欢呼起来：“太好了！我喜欢沈大哥当姐夫！”
屋里的气氛暖意融融，晚娘看着奶奶欣慰的笑容，听着月娘雀跃的声音，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转眼一个月过去，晚娘趁着绣活不忙，又往县城赶去。到静心书斋时，正是午后温书的时辰，林阳听闻门童说姐姐来了，连忙搁下书卷迎出来，见她提着鼓鼓囊囊的食盒，脸上满是喜色：“姐，你怎么来了？”
两人回到林阳的住处，晚娘将烙好的杂粮饼、腌好的咸菜还有奶奶做的肉酱一一摆出来，又叮嘱他注意添衣、按时吃饭。林阳一边吃着饼，一边跟她说书斋里的趣事，说自己的功课完成的很好，欧先生看他聪慧，还让他去欧先生的书房里读书。自己的舍友也很好，只是今天室友不再回家了，他们相处的很愉快。晚娘听完才放心了。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晚娘才放缓语气，开口道：“阳儿，姐姐今日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阳抬眸看她，见她神色温和，便停下筷子：“姐，什么事？”
“沈大哥要上门提亲了。”晚娘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应了他，先定亲，等你考上秀才，姐姐再跟他成亲。”
林阳手中的筷子顿在半空，眼中满是惊讶，随即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真的？太好了！”他激动地说，“沈大哥人好，又一直帮咱们家，姐姐跟他在一起，我最放心了！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争取明年就考上秀才，不让你等太久！先生说只要我保持着这股劲，明年可以下场去试试。”
晚娘见他没有丝毫反对，反而这般欢喜，心中愈发温暖：“读书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不用为了我赶进度。你照顾好自己，姐姐就安心了。”
林阳重重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那沈大哥提亲的时候，我能回去吗？我想亲眼看着。”
“等定下日子，我让沈大哥派人来接你。”晚娘笑着应允，姐弟俩又说了些家常，直到日头偏西，晚娘才起身告辞。
林阳送她到书斋门口，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憧憬。他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不仅要考上秀才，还要好好读书，将来让姐姐和奶奶、月娘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