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宅的厨房飘着米粥的香气,唐栀正弯腰给念念盛粥,秦母端着一盘咸菜走进来,脚步顿在门口,目光落在她挽起的衣袖上——那里没有戴秦家媳妇该戴的玉镯,只有一道上次处理布料时不小心划到的浅疤。
“念念慢点吃,别烫着。”秦母把咸菜放在桌上,语气比往常淡了些,没有像以前那样伸手帮念念擦嘴角的粥渍。
唐栀心里微微一沉,还是笑着说:“妈,您也坐,粥还热着。”
秦母没坐,靠在门框上,看着窗外的老槐树,轻声说:“昨天你爷爷跟你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年纪大了,看重秦家的名声,说话难免重了点。”
“我知道。”唐栀给秦母也盛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我没怪爷爷,只是觉得……是我没做好,没管好津锐,也没守住这个家。”
“不是你的错,是津锐那孩子太糊涂。”秦母拿起筷子,却没动咸菜,沉默了片刻,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作为秦家的媳妇,有些事也该多上心。比如家里的规矩,该守的还是要守;比如津锐的心思,该拉回来的时候,也别太心软。”
唐栀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谢谢妈提醒。”
“你知道就好。”秦母终于夹了一口咸菜,嚼了两下,又说,“前几天你二姑来电话,说她婆家的侄女在机关单位上班,人勤快,也懂规矩,想介绍给津锐认识。我没答应,说你们俩好好的,不用瞎操心。”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唐栀心上。她猛地抬头,看着秦母:“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觉得我和津锐过不下去了?觉得我配不上他,配不上秦家?”
秦母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随口跟你说说。你别多想,我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
“没有不喜欢?”唐栀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您为什么跟二姑说这些?为什么爷爷说我管不住津锐,您不帮我说话?为什么现在连您看我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想起刚嫁进秦家的时候,秦母对她有多好——知道她喜欢吃红烧肉,每周都会做;知道她开服装厂辛苦,会主动帮她照看念念;知道她和津锐吵架,会站在她这边劝津锐。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秦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唐栀,你怎么说话呢?我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我跟二姑说这些,只是不想让她多事,你怎么就扯到配不配得上了?”
“不是我扯,是你们一直都这么想!”唐栀站起身,声音提高了些,“你们觉得我是农村出来的,没读过多少书,开个小服装厂,配不上你们秦家这个‘书香门第’!觉得我跟津锐在一起,是高攀了你们!以前没出事的时候,你们不说,现在出了事,就觉得我这个媳妇不合格,想找更好的来代替我!”
“你简直不可理喻!”秦母也生气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农村出来的就配不上了?你开服装厂,我们全家都支持你,津锐更是为了你调岗,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我忘恩负义?”唐栀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为了这个家,为了津锐,放弃了多少?我一个人撑起服装厂,一个人照顾念念,一个人应对霍宴森的压迫,我从来没抱怨过!可你们呢?你们只看到津锐守着沈静雅,只看到我管不住他,只看到我让秦家丢了脸,你们从来没问过我累不累,从来没问过我受了多少委屈!”
念念被吓得哭了起来,抱着唐栀的腿:“妈妈,你别生气,我害怕。”
唐栀连忙抱住女儿,擦干眼泪,声音软了些:“念念别怕,妈妈不生气了,妈妈带你回房间。”
她抱着念念,转身就要走,秦母却拉住她的手:“唐栀,你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也不能这么跟我说话,不能这么否定我对你的好。”
“没什么好说的了。”唐栀轻轻甩开她的手,“妈,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沟——你们是城里的体面人家,我是农村出来的普通女人,这道沟,从来就没真正消失过。以前是我太天真,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对你们好,就能跨越这道沟,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说完,她抱着念念,快步走进房间,关上了门。客厅里,秦母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根没吃完的咸菜,心里又气又委屈——她从来没觉得唐栀出身不好,只是希望她能更“懂事”些,能帮津锐稳住这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中午,秦津锐从里屋出来,看到秦母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唐栀的房间门紧闭着,心里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走到秦母身边,轻声问:“妈,您怎么了?是不是跟唐栀吵架了?”
秦母擦了擦眼泪,把早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叹着气说:“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跟她说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还说我们嫌弃她出身,嫌弃她配不上秦家。你说我这心里,能不委屈吗?”
秦津锐的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唐栀这些日子受了太多委屈,也知道母亲没有恶意,只是两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他走到唐栀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唐栀,是我,你开门,我们谈谈。”
房间里没有回应。他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他只好隔着门说:“唐栀,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早上的事,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没跟你说清楚。你别跟她生气,也别跟自己生气,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房间里依旧安静。秦津锐叹了口气,知道她现在不想见自己,只能转身离开。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紧闭的房门,看着抹眼泪的母亲,心里满是无奈——他以为解决了沈静雅的事,就能挽回这个家,却没想到,婆媳之间的关系,也倒退到了原点,而那道名为“阶级”的鸿沟,更是在不经意间,将所有人都隔在了两边。
傍晚,唐栀终于打开房门,抱着念念走出来。她没有看秦津锐和秦母,只是径直走向门口,拿起自己的包:“我带念念回厂里住几天,等大家都冷静下来,我再回来。”
“唐栀,你别走!”秦津锐连忙拉住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你别再走了,念念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唐栀轻轻甩开他的手,眼神里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决绝:“津锐,我需要时间冷静,你也需要时间想想,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想想这个家到底需要什么。等我们都想清楚了,再谈吧。”
说完,她抱着念念,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秦家老宅。秦津锐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这一次,唐栀是真的累了,而他如果再不能做出改变,就真的要失去她,失去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