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和张淑兰带着满满的田野反馈和农民们热切的期盼回到红星厂，项目组上下士气高涨，摩拳擦掌准备进行小批量试产。技术定型，市场验证通过，仿佛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然而，这股东风还未吹来，一股更为凛冽的寒流却抢先一步，给了红星厂近乎致命的一击。
厂财务科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气氛比上次工资发放危机时更加凝重。销售科长老钱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嘶哑地向厂领导班子汇报：
“……催了无数次，几个大客户的回款还是遥遥无期，都说他们自己也困难。银行那边……之前的贷款已经到期，我们申请续贷，但银行评估了我们目前的库存和应收账款情况后，态度非常……非常犹豫，暗示我们需要提供额外的抵押或者……找到新的现金流证明我们的还款能力。”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数字：“账面上的流动资金，扣除这个月必须支付的原材料尾款和最低额度的水电费后……已经无法支撑新产品生产线哪怕最小批量的启动。”
资金链，彻底断裂了。
这个消息像一场无声的海啸，瞬间席卷了刚刚因为新产品看到一线生机的红星厂。项目组办公室内，之前的热烈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赵强一拳砸在桌子上，孙梅无力地捂住了脸，年轻的技术员小周眼神茫然。
希望，在触手可及的瞬间，被冰冷的现实硬生生掐灭。
厂领导班子紧急会议室内，烟雾浓得几乎化不开。厂长双眼布满血丝，声音低沉得可怕：“也就是说，我们有了能救厂的产品，却连生产它的第一锅米都下不起了？”
书记猛吸着烟，眉头拧成了疙瘩：“银行的路子走不通了，上级那边……唉，也是爱莫能助。难道……难道真的就走到这一步了？”
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蔓延。之前反对转型的保守派此刻也哑口无言，因为谁都清楚，没有新产品带来的现金流，红星厂只会更快地滑向深渊。
刘莉坐在角落里，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节泛白。她看着窗外，那台象征着希望的脱粒机样机还静静地停在车间外的空地上，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从技术攻关到成本优化，从田野调研到改进定型，他们闯过了一关又一关，难道最终要倒在这最后、也是最现实的一道门槛前？
不甘心！一股强烈的不甘如同火焰般在她胸中燃烧。
她回想起在刘家屯，乡亲们围着机器时那热切期盼的眼神，想起老队长李大爷质朴的夸赞，想起铁柱和赵大娘问题解决后露出的笑容。那不仅仅是几台机器，那是红星厂数千职工和背后家庭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她对信任她的老厂长、对并肩作战的同事、对那些质朴用户的承诺！
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她被逼到绝境的大脑中，如同闪电般划过，瞬间照亮了那片名为“绝望”的黑暗。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神色沉重的厂领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厂长，书记，各位领导！我们……我们能不能在全厂范围内，发起‘职工集资’？”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难以置信地看向刘莉。
职工集资？让工人们拿出自己微薄的积蓄，投入一个前途未卜的项目？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