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在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流淌,金色液体般粘稠地裹着空气。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陈年雪茄和精致点心的甜腻气味,像一张无形的网,罩得人透不过气。
吕宋一陷在角落一张深红色丝绒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昂贵的皮鞋尖对着衣香鬓影的旋涡中心,眼神却懒懒散散地飘在别处。他手里捏着一只郁金香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在里面晃荡,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细微又清晰的脆响,一下,又一下。
身边依偎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一条剪裁极尽心思的裸粉色长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柔美的曲线,侧脸的弧度温婉,眉目间带着一种刻意经营过的、无懈可击的精致。她低声说着什么,声音温软,带着点讨好的试探。吕宋一偶尔点一下头,鼻腔里“嗯”一声,目光却依旧游离,焦点落在远处某个不存在的点上,带着一种心不在焉的疏离。
“宋一,”女人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指尖冰凉,“你看那边王总带来的那幅画,听说是新锐艺术家的作品呢,构图很有意思。”
吕宋一慢吞吞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他呷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留下灼烧的余味。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蜿蜒滑下,留下一道微凉的湿痕。
“嗯,还行。”他敷衍道,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女人似乎有些无措,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的薄纱。她微微侧过脸,灯光落在她挺翘的鼻尖和饱满的唇瓣上,那精心描绘的弧度……
吕宋一的目光终于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这张脸,第一次见时,确实让他心头猛地一跳。太像了。那眉眼间的轮廓,尤其是低垂着睫毛时,那份沉静的影子……像极了记忆深处那个在夏日午后图书馆窗边,被阳光勾勒出金色绒毛侧影的女孩。
但也仅仅是像。
此刻再看,只觉得索然无味。那女孩眼中的光,是淬了火的星辰,带着洞悉一切的锋利和绝不妥协的孤勇,岂是眼前这温顺柔婉、仿佛量产的眉眼所能描摹万一的?
“莞莞类卿?”他低低嗤笑,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浓重的自嘲和冰碴子般的冷意,“真是他妈扯淡。”连替代品的资格都够不上。
他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混杂着灼烧感一路滚进胃里。指间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深褐色的檀木佛珠——这是他母亲遗物,也是他这些年唯一的精神锚点。每捻动一颗,都像是在默诵一个名字:吴念。
就在这时,灯光骤亮!水晶吊灯化为钻石瀑布。
烈焰红裙的吴念立于光瀑中心。深V红裙,莹白肌肤,慵懒卷发,铂金细链,钻石耳钉——一切细节依旧惊艳夺目,如同归来的女王。 然而,与这身极具侵略性装扮形成微妙反差的,是她脸上那种沉静到近乎冷漠的神情,仿佛灵魂抽离,只余下一具完美却冰冷的躯壳。
吕宋一胸腔剧震!佛珠绷断的脆响如同他心脏碎裂的预兆。珠子滚落一地,如同他七年来散落的、无处安放的思念与悔恨。他僵在原地,目光死死锁住那团燃烧的火焰,瞬间被拖回那个交织着甜蜜、痛苦与毁灭性误会的大学四年,回忆的潮水带着更深的苦涩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