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山豹话音未落，草上飞就抢过话头：“豹子，你拜瞎说。谁说撕豁牙子和泥里狗子是这四匹狼了？你瞧见了？”
“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琢磨着王五……”钻山豹感觉到大家责怪地看着自己，一副“别冤枉好狼”的神情，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这还有啥可琢磨的？狼是老蔫巴从小养大的，王五兄弟本就是程记大车店的伙计，早先就常跟着老蔫巴上山打猎，跟那几匹狼崽子从小耍到大，熟得很！老蔫巴把王五当半拉儿子养，王五兄弟自然也使唤得动！”
“狼知道感恩，分得清敌我。他们本就是山里的野物，肉食为主，吃一顿顶三到七天，饿急了果子也吃，就是特别记仇。”山猫是猎户出身，他说这话更让人信服。
山猫也帮腔：“就是！就算真是这四匹狼干的，那也肯定怪豁牙子、泥里狗子那俩瘪犊子。”
“对，是他们自己作死，跟着花蝴蝶不干人事，约莫欺负老蔫巴，招惹了狼崽子，惊着了它们，撕了活该！”草上飞跟着附和，他之前可是没少被这两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挤兑。
铁牛用力点头：“嗯！撕了活该。这回要不是王五兄弟和狼群，俺们指定回不来了！”
是啊，老蔫巴养的狼，跟他亲近的人自然熟络，这次狼群也是实打实救了大家的命，谁还乐意揪着之前那点说不清的事不放？
何况豁牙子、泥里狗子本就是花蝴蝶的狗腿子，平日人嫌狗憎，他们死了，没几个真心疼。
这么一说一想，聚义厅里其他原本有点疑惑的土匪也都释然了——狼群感恩，睚眦必报，这不就是他们土匪的江湖义气和规矩？！
感念老蔫巴和狼群的救命恩情，加上尚和平的威望，这点小疑影立马就散了。
钻山豹忍不住追问：“这么说蔫巴叔也是咱们兄弟的救命恩人，他老人家人呢？咋没一起上山？”
提到老蔫巴，草上飞和山猫都沉默了，低下头。
二连的大小头目，本就在程记大车店见过老蔫巴，知道老蔫巴对自己师傅好，此时看着师傅提到老蔫巴的时候都没吱声，而且神情悲戚，心里难受。
铁牛鼻子一酸，粗声粗气地说：“蔫巴叔……为了掩护师傅救大当家，救咱大家伙，叫吕三那王八蛋……一枪打中胸口……流干了血，人没了……”
“啥？！”钻山豹如遭雷击，猛地僵住，转头看尚和平和王五都是双眼通红，瞬间拳头攥得嘎嘣响，“吕三！我日你八辈祖宗！老子跟你没完！”
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伤员呻吟。
“眼下不是光喊打喊杀的时候。”尚和平平复下心情，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豹子，草上飞，山猫，铁牛，你们都把脑子静下来，好生想想，这里头有蹊跷。”
他目光扫过众人：“头一桩，吕三他们咋就知道你们确切的行踪和时辰，能在老鸹崖那么准地设下埋伏？你们劫囚得手是后半夜，他们就算得着信儿，调派人手，布置埋伏，也得费工夫。除非……”
“除非他们早就晓得咱们的计划！甚至可能一直就跟在咱们屁股后头！”草上飞反应快，脱口而出。
“对！”山猫眼神一厉，“他们时机抓得太他娘准了！咱们得手后，走出李家店好有二十多里了，正好是人困马乏，警惕性最松的时候动的手！这不像凑巧！”
铁牛挠着头，使劲想：“咱……咱们下山是临时定的，除了寨子里的人，外头谁晓得？”
钻山豹猛地抬头：“刘家沟镇，吴巡检、二当家！计划是他定的！地点也是他挑的！”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更僵了。
吴巡检是官，伍万是半官半匪，难道新二当家是内奸？这可能吗？
“二当家若真想害咱们，在李家店就能让官差布下套子，何必多绕一圈？再说，他还在镇上，需要山寨给他撑腰。”山猫沉吟道：“我疑心……消息是从寨子里漏出去的。”
“寨子里有内鬼？！”钻山豹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这内鬼，不光能提前知道大当家要亲自下山劫囚，还能把大致的时辰路线透出去。”草上飞补充道。
目光锐利地扫过厅里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完整计划的人，不多。何况，大当家点的多还是一连剩下的弟兄——都是三当家的人。”
草上飞、山猫、铁牛不自觉地互相瞅了瞅，又看向钻山豹。他们几个是核心参与行动的，自然清楚。
而留守的钻山豹，还有可能接触到消息传递的少数几个小头目，都有嫌疑。
一时守着山寨的人有口莫辩，齐齐地看向尚和平，那意思是四当家，你可得给我们作证啊。
尚和平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说：“不可能，大当家下令点兵之后，我下山之前根本没另外的人离开山寨。
“会不会是刘家沟镇上有人走漏了消息，我的意思是隔墙有耳……”王五在尚和平身后说：“还有……”
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但其他人隔得不远，也都听得见，“师爷！”
尚和平心里一动——算盘张！
花蝴蝶死后，算盘张一直神出鬼没，躲在任家油坊，不肯归山，又恰好在王家兄弟动手前出现在任家油坊……之后就没了踪影。
最关键的是：伍万曾说过，当时东山寨安排他去刘家沟镇充当暗桩，就是师爷“算盘张”全力举荐。
王五忽然提起算盘张，大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是啊，师爷丢了好些天了。
“话说，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师爷怎么不回山寨啊？”钻山豹大声说出来。
“对啊，暗里师爷也算伍……二当家的伯乐了，怎么师爷不见了，也没看出来二当家的着急？”山猫补充道。
“不做亏心事，为啥不敢回山？”铁牛说话最直接。
只是，说不通，先不论师爷是否知道三当家被抓、大当家是否要去劫囚，单就说他不在山上，怎么知道山上的行动细节——或者，他另有传递消息的门路？
“山上还有花蝴蝶的亲信？！”思及至此，尚和平说得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