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池底的锁链停了，叶无痕掌心那枚符钉还在震。
他盯着钉身，上面的纹路像活了一样，在指尖微微扭动。刚才那一瞬的地底嗡鸣已经散去，可这钉子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信物，冷得不讲道理。
他没再往深处探感应，上一次差点被地脉拉进未知层面，那种被无形之手攥住神魂的感觉，他不想再来一遍。
退后三步，脚踩在焦黑岩壳上，裂开一道细缝。他低头看了眼，没说话，只把噬魂链缠紧了些，绕过手腕一圈，确保随时能甩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响了第一声炸雷。
不是天上的，是人打出来的。
轰的一下，火光冲进洞口，映得岩壁一红。紧接着是金属交击的脆响，还有女人一声冷喝：“滚开！”
叶无痕眉头一跳。
这个声音他听过——萧红绫，紫霄宫那个晚上非说他“命格带煞”、非要用天火烤他鞋底驱邪的女人。
她怎么来了？
来不及多想，他贴着洞壁摸到边缘，借着外头翻腾的火光，看见五道黑影围成半圆，正把一个披星斗篷的身影逼在断崖边。
那人一手扬着火焰长鞭，另一手捏着铃铛，正是萧红绫。
她发髻散了一角，脸上沾了灰，但眼神亮得吓人，像烧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下来的火芯。每一次铃响，空中就爆出一团金红火云，逼得黑衣人连连后撤。
可这些人退得有章法，不乱阵型，像是早知道她的招式节奏。
其中一个突然抬手，袖口滑出一道扭曲火焰纹——和巢穴里火蜥蜴王背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叶无痕瞳孔缩了一下。
不是巧合。
这些家伙，和那个阵法是一伙的。
他蹲在洞口阴影里，没动。现在冲出去救人容易，但搞不清对方底细之前，贸然露脸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萧红绫那边压力越来越大。四个人压着她走位，第五个悄悄绕到背后，掌心凝聚起一团黑炎，颜色深得不像凡火，倒像是从地底抽出来的浊气。
她还在应付正面攻势，没注意到身后那人已经抬手。
就是现在。
叶无痕动了。
他并指如刀，吞噬本源顺着经脉涌向指尖，不显光、不发热，只是轻轻一勾。
那枚飞向萧红绫后心的铁钉刚离手，半空中忽然拐了个弯，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直直飞进叶无痕掌心。
“嗯？！”偷袭者愣住，低头看自己空了的手。
叶无痕已经跃出洞口，噬魂链顺势甩出，寒气扑面，落地瞬间冻住两人脚下的岩层。那两人收势不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谁？！”剩下三人齐齐回头。
叶无痕没答，左手握紧那枚还在震颤的符钉，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对准刚才扔钉子的那个黑衣人咽喉。
“你说呢？”他声音不高，但带着一股压人的冷劲。
那人眼神一闪，突然咧嘴笑了。
不是人该有的笑法，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一口漆黑的牙。
他没说话，而是猛地拍向自己胸口。
砰！
一团黑火炸开，整个人化作烟雾消散，只留下地上一块烧焦的布片。
另外几个见状，立刻后撤，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操控的木偶。三人联手打出三道黑炎，交织成网罩向叶无痕头顶，同时第四人吹响骨哨——尖利刺耳，像是某种信号。
叶无痕冷笑，吞噬本源一转，掌心符钉瞬间被碾成粉末。那三道黑炎撞上他身前半尺，就像泥牛入海，连热浪都没激起。
他一步踏前，噬魂链如蛇出洞，缠住其中一人脚踝狠狠一拽。那人摔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叶无痕已掐住他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谁派你们来的？”他问。
那人瞪着他，眼白泛黑，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被人从内部掐住了气管。
下一秒，他七窍流血，身体剧烈抽搐，嘴里吐出一团燃烧的灰烬，当场毙命。
叶无痕松手，尸体砸在地上，冒起一阵青烟。
“自毁机制。”他低头看着那团灰，“怕被抓？看来知道的东西不少。”
萧红绫这时走了过来，肩上的披风破了个口子，但她神色平静，甚至还有闲心抖了抖袖子。
“谢了。”她说，“不过你要是再晚两秒，我就只能用‘焚心诀’了。”
“那是什么？”叶无痕问。
“把你一起烧了。”她眨了眨眼，“开玩笑的。”
他没笑，把手里剩下的半截符钉递过去：“认得这个吗？”
她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是‘引魂钉’，古时候用来钉死魔种的，怎么会出现在他们手里？”
“不只是钉子的问题。”叶无痕望向远处，“你看他们的动作，像不像一群被牵线的傀儡？”
萧红绫眯起眼：“气血运行太规整了，不像活人……倒像是被什么统一调度的兵器。”
“我刚抓的那个，临死前七窍喷火灰。”叶无痕道，“说明体内早埋了自毁手段。这种控制方式，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
两人沉默片刻。
风从火山口刮下来，带着硫磺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萧红绫忽然抬头：“你刚才是不是从那个洞里出来的？”
“嗯。”
“下面有什么？”
叶无痕没直接回答：“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感应到一股异常火灵波动，像是有人在重启‘七星引火阵’。”她盯着他，“结果一路追到这里，发现守阵的妖兽已经被杀了，内丹也不见了。”
叶无痕不动声色：“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五个穿黑袍的疯子在等我。”她冷笑，“他们好像知道我会来。”
这话让叶无痕眼神一沉。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不仅布置了阵法，还预判了救援者的行动路线。
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设好的局。
而他吞下的那颗内丹，可能正是触发这一切的关键。
“你有没有觉得……”萧红绫忽然压低声音，“最近各地妖兽暴动，修士莫名失踪，都跟这种火焰纹有关？”
叶无痕点头：“不止一处出现过类似符文。上次在北荒尸谷，也有尸体身上刻着一样的东西。”
“那是‘天魔烙’。”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两人同时转身。
不远处站着最后一个黑衣人，原本应该死了的那个，此刻竟完好无损地站在十步之外，手里捧着一枚燃烧的玉牌。
“你们以为杀了一个分身就能阻止仪式？”那人低声笑，“火种已燃，气运将乱，主上已在路上。”
叶无痕目光锁定他胸口——那里没有心跳起伏，衣服平整如新，仿佛刚才死去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又是分身？”他冷声道。
“不是分身。”那人抬起脸，眼中闪过一道猩红，“是重生。”
话音未落，他手中玉牌猛然炸开，化作一道虚影冲天而起。那影子极淡，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像是一尊沉睡万年的魔神睁开了眼。
萧红绫脸色骤变：“快闭气！那是‘夺魄香’！”
叶无痕反应更快，吞噬本源瞬间封住全身经脉，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可那虚影并未攻击，只是在空中盘旋一圈，随即朝远方飞去，速度快得肉眼难追。
“他们在传递消息。”叶无痕收回手，语气阴沉。
萧红绫喘了口气：“刚才那股气息……不是人能有的。你觉不觉得，有点像你吞下的那颗内丹里的阴冷味道？”
叶无痕没说话。
他低头看向掌心——刚才接符钉的地方，皮肤下隐隐浮现出一道细小的红线，正缓慢游动，像是钻进了血管。
他缓缓握拳。
风更大了。
远处山巅，黑雾开始翻涌，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拨开天幕。
萧红绫望着那方向，喃喃道：“他们要的不只是这座火山……他们在抢时间。”
叶无痕终于开口：“抢什么时间？”
她转头看他，眼神复杂：“等真正的天魔，借气运之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