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掠过肩头，叶无痕脚步未停。
他背着龙葵，一步步从裂谷深处走出。她的呼吸贴在后颈，微弱却持续，指尖垂落在他胸前，沾着干涸的血痕。噬魂链缠绕在两人腰间，黑光隐现，像一道不肯熄灭的脉搏。
刚踏出深渊口，天地骤然一沉。
前方焦土翻涌，白骨破地而出，一具接一具，拼成山峦。颅骨堆叠成塔，肋骨交织为墙，无数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他们。大地震动，一尊由万具尸骸垒成的王座缓缓升起，墨玄端坐其上，青灰色皮肤泛着尸油般的光泽，四十九只药瓶悬浮周身，瓶口朝下，滴落着暗红液体，每一滴落地，便有一具尸体抽搐站起。
“你终于回来了。”墨玄声音沙哑，像是从地底刮出的风，“我等这一刻，等了三百年。”
叶无痕没有回应。他将龙葵轻轻放在身后岩壁凹处，动作极稳，仿佛怕惊醒一场脆弱的梦。右手搭上噬魂链，本源之瞳悄然开启。视野瞬间撕裂，灰雾散去，他看见体内那丝深渊魔气正沿着经脉游走，微弱却阴毒。他不动声色，以瞳力逆向牵引，将那股气息一点点剥离，吞噬。
冰火双瞳随之亮起，左眼寒霜凝结，右眼雷火跳动。
墨玄大笑：“杀我一次，我能活；杀我百次，我能更强。你每杀一人，我便多一兵。你每破一局，我便进一步。这万骨朝宗阵，是以你之杀业为基，以我之蛊术为引，今日，它为你而开，也为你而葬！”
话音未落，尸山轰然倾塌。无数骸骨化作洪流，扑杀而来。
叶无痕双掌齐出。左手张开，吞噬尸山中弥漫的怨气，那股阴寒之力涌入体内，瞬间被本源之瞳提纯，化作冰瞳的燃料；右手凝剑，雷火交缠，一斩而出，炽光炸裂，尸首如麦草般断落。
可断一具，十具补上。断百具，千具再生。
大地裂开，更多尸骸爬出，有的残缺，有的焦黑，有的竟还穿着他曾见过的衣甲——那是他过去斩杀的敌人，死于血池、古阵、秘窟……如今全被召回，化作墨玄的傀儡。
更远处，天空裂开一道银线。
一道身影缓缓降临，通体如金属铸就，面容无五官，唯有额心浮着一枚旋转的银色齿轮。因果线自齿轮垂落，如蛛网般铺展，瞬间缠上叶无痕双足，将他钉在原地。
“天规不可违。”那身影开口，声音像是无数齿轮咬合，“你逆命而行，吞噬本源，扰乱轮回，当受永锢。”
叶无痕低头，看见那线并非实体，却深陷皮肉，顺着经脉往心脏爬。他瞳孔一缩，立刻以本源之力反向追溯——线的源头，竟是那枚齿轮的核心，而齿轮的纹路，竟与叶南天曾使用的密令同源！
这不是天道，是伪律。
他咬牙，正欲强行挣脱，身后岩壁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龙葵睁开了眼。
她左肩的莲花胎记骤然发烫，幽蓝火焰自皮肤下透出，顺着血脉蔓延。她未起身，只抬手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精准击中因果线与地面连接的节点。
“啪！”
线断。
叶无痕瞬间挣脱束缚，脚下发力，空间跃迁启动。可因伤势未愈，只挪移三丈，便被一股反噬之力撞得单膝跪地。
墨玄狂笑：“逃？你连站都站不稳！”
尸山再度合围，天道化身齿轮加速旋转，新的因果线正从虚空中凝聚。
就在这刹那，叶无痕瞳孔九重分裂，视野穿透层层尸骸，终于锁定阵眼——那团曾在古阵崩塌时逃逸的流光，此刻正嵌在尸山心脏位置，不断吸收死亡之力，每一次搏动，都让万骨阵更强一分。
他抬头，目光如刀。
不能再等。
他强提本源之力，右脚猛然踏地，借反冲之力冲向阵眼。尸骸扑来，他左手吞噬怨气，右手雷火连斩，每一步都踏在尸骨断裂的脆响上。
距离阵眼只剩十步。
五步。
两步。
天道化身察觉，齿轮骤然射出一道银光，直取他后心。
叶无痕不闪不避，任那光刺入肩胛。剧痛传来，他却借力前冲，最后一跃，双瞳合一，冰火交融成一道螺旋光束，直贯流光核心。
“给我——碎！”
光束刺入，流光剧烈震颤，随即爆裂。
万骨阵轰然崩塌。所有尸骸停止动作，眼窝中的幽火逐一熄灭，如潮水退去，大地归于焦土。
墨玄发出一声怒吼，王座崩解，半边身躯被余波撕碎，残躯坠入深渊，未死，却已无法再战。
天道化身悬浮半空，齿轮缓缓停转，未追击，也未退去，只是冷冷注视着他。
叶无痕喘息着，转身将龙葵重新背起。她已昏过去，唇角渗血，左肩的莲花胎记焦黑一片，像是被火焰从内部烧毁。
他以噬魂链加固护阵，黑光流转，将她牢牢缚在背上。
抬头，他直视天道化身：“你们拦不住我。”
“苏璃月的血还在流。”他低语，“而我，还没开始。”
话音落下，他抬手划破虚空。空间如布帛撕裂，一道裂缝浮现，通往炼器峰方向。
他迈步，即将踏入。
就在此时，龙葵在昏迷中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清晰无比：
“救我……”
那是苏璃月的声音。
叶无痕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噬魂链的末端，一步跨入裂缝。
裂缝闭合前最后一瞬，天道化身抬起手，齿轮再次缓缓转动。
叶无痕的左脚刚踏进炼器峰外的山崖，脚底传来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