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的手心全是汗，手电筒的光柱都在抖。
他盯着沙发后面的墙角，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又像是他的错觉。电视里的雪花点突然变大，“滋滋” 的电流声刺得耳朵疼，刚才还微弱的呻吟声，突然变成了清晰的啜泣，细细的，像个老太太在哭。
“谁？谁在哭？” 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脖子上的镇魂铜钱越来越凉，甚至有点刺骨，手腕上的青铜铃铛却还是没响 —— 父亲的笔记里说过，铃铛遇 “恶祟” 才响，要是普通的怨灵，只会让铜钱发凉。
他慢慢挪到沙发边，手电筒往墙角照去 —— 那里堆着几个旧纸箱，上面盖着块发黑的布。啜泣声就是从布下面传出来的，而且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布下面爬出来。
陆七的心跳得快蹦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 早上出门时，他按照父亲笔记里说的，装了一小包糯米和几根晒干的艾草，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掏出艾草，捏在手里，艾草的清香稍微压下了屋里的腐朽味。
就在这时，盖在纸箱上的布突然动了 —— 不是风吹的，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了起来，布上凸起一个人形的轮廓，半透明的，能透过布看到后面的墙。陆七吓得后退一步，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那轮廓慢慢站起来，布滑落下来，露出了 “它” 的样子 —— 半透明的老太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但脸是扭曲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漆黑的洞，嘴角往下撇着，淌着透明的水珠，像是在哭。
“冷…… 好冷……” 老太太的声音飘悠悠的，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像是直接在陆七脑子里响的。她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子，却瞬间就消失了。
陆七感觉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牙齿都开始打颤。他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话：“遇怨灵，先镇心神，镇魂钱贴身，念‘定’字诀，糯米撒其四周，勿与之对视。”
他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摸紧了脖子上的镇魂铜钱，嘴里默念笔记里的口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其实他记不全，就捡着记得的几句瞎念，心里只想着 “别过来别过来”。
念了几句，他感觉身上的寒意稍微轻了点，偷偷睁开一条缝 —— 老太太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脖子上的镇魂铜钱，像是很害怕，又像是很愤怒。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老太太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电视里的雪花点 “啪” 地炸了一下，屏幕黑了。
“我…… 我是送外卖的，您订的餐到了。” 陆七结结巴巴地说，手里的糯米撒了出去，落在老太太脚下，糯米一碰到她的影子，就 “滋” 地冒起一股白烟，老太太发出一声尖叫，后退了一步。
有用！陆七心里一喜，又撒了一把糯米。老太太缩在墙角，漆黑的眼睛里流出更多的水珠，啜泣声又响了起来：“我的儿…… 我的孙…… 为什么不来看我……”
陆七的心软了一下。看这情形，这老太太应该就是王婆婆本人，估计是孤独死在家里，执念不散，变成了怨灵。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独自住在老家，每次打电话都说 “没事不用回来”，心里突然有点发酸。
“王婆婆，您的子女…… 是不是没常来看您？” 他试探着问，把手里的艾草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这次老太太没躲，只是盯着他，眼神里的黑气淡了点。
“他们忙…… 忙工作…… 忙赚钱……” 老太太的声音哽咽着，“说等我生日就来看我…… 我等了三个月…… 生日过了…… 他们还没来…… 我想看看我的孙孙…… 想看看他的照片……”
陆七明白了。这老太太的执念，就是没见到孙子，心里的怨气散不了。他环顾四周，屋里乱糟糟的，桌子上堆着没洗的碗，地上散落着报纸，墙角的纸箱里全是旧衣服，看起来确实很久没人收拾了。
“您的照片…… 放在哪里了？” 他问，声音放得很轻，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
老太太指了指沙发底下，声音飘悠悠的：“在…… 在盒子里…… 红色的盒子……”
陆七蹲下身，伸手往沙发底下摸 —— 摸了半天，摸到一个红色的铁盒子，上面锈迹斑斑，还挂着个小锁，不过锁早就坏了。他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一沓照片，大多是老太太和子女的合照，还有一张是个小男孩的寸照，看起来四五岁，笑得很开心。
“是这个吗？” 他拿起小男孩的照片，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漆黑的洞里透出一点光。她慢慢走过来，伸出透明的手去摸照片，手指穿过了照片，什么都没碰到。她的啜泣声更响了：“摸不到…… 我摸不到我的孙孙……”
陆七心里一阵难受。他想起自己的手机里存着母亲的照片，每次想她了就拿出来看看。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一张母亲和邻居家小孩的合照 —— 那小孩和照片上的小男孩年纪差不多。
“王婆婆，您看，这孩子是不是和您孙孙有点像？” 他把手机递到老太太面前，“您要是想他，我以后可以经常给您看类似的照片，或者…… 我帮您联系您的子女，让他们来看您？”
老太太盯着手机屏幕，透明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 虽然还是有点扭曲，但能看出来是开心的。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周围的寒意也渐渐消失了。“谢谢你…… 好孩子…… 我终于能看到了…… 能看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慢慢变成了透明的光点，散在了空气里。电视突然自己开了，屏幕上不再是雪花点，而是放着一首老旧的歌谣，旋律很温柔。
陆七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怨灵，不是昨晚 “拾遗阁” 那种远远的试探，而是实打实的接触。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镇魂铜钱，已经恢复了常温，车把上的罗盘也不震了，指针安安静静地指着门口。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边，想把红色盒子放回去，却发现盒子底下压着一张旧照片 —— 不是合照，是一张单人照，背景是个废弃的工厂，墙上写着 “红光机械厂” 几个模糊的大字，照片角落里站着个年轻男人，穿着蓝色的工装，背对着镜头，但侧脸的轮廓，像极了年轻时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