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睁眼时,艾薇就在面前。
那张冷静的脸,此刻绷得很紧。
林女士。艾薇的声音压得很低,南面——南面才是真的基地。病毒已经...
林清婉脑子里嗡一声,像什么炸开了。
她撑着地坐起来,胸口伤口像被撕开,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
艾薇闭了闭眼:我们上当了。北面是诱饵。虚无在南面启动了病毒,倒计时十小时。林叔他...
林清婉僵在那里。
过了两秒,腿软了,直接跪下去。
双膝砸在雪地上,雪花飞溅。
不...不可能...她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像卡在嗓子里,爸在那里...
眼泪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她双手撑地,指甲扣进雪里。冰碴子硌得手指发疼,但她感觉不到。
是我害的...是我...
秦墨轩冲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婉婉!不是你的错!
是我!林清婉猛地转头,嗓子都喊哑了,是我带他去的!是我让他去南面的!
她抬起头,眼泪糊了满脸。
我应该想到的...虚无不会那么简单...
秦墨轩抱紧她,手臂在抖:还有时间!我们现在就走!
来不及了。艾薇看了眼手表,南面距离这里八百公里。就算直升机全速,也要四小时。而病毒倒计时...
她停顿了一下。
还有九小时四十分。
林清婉的手抖得厉害。
她想站起来,撑了两次,第一次没站稳,又跌回雪地。
我要去...我要去救他...
伤口裂开,血又渗出来,在白色大衣上晕开一片暗红。
秦墨轩按住她肩膀: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那也要去!林清婉推开他,眼眶红得吓人,那是我爸!
她咬着牙,第二次撑起来。
腿还在抖,但这次她站住了。
就在这时——
基地的门开了。
虚无走出来。
银色面具在雪地反光下刺得人眼睛疼。
他手里拿着个遥控器。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他声音很平,像在说天气,南面基地,病毒已经启动。低剂量释放,一小时内不致命。但是...
他按了一下遥控器。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高剂量模式待激活。
如果我死了,自动切换高剂量。五分钟内,方圆五十公里的人都会死。他停顿,包括你父亲。
林清婉心脏猛地一缩,胃里翻江倒海。
你在撒谎!
是吗?虚无面具下传来轻笑,那就试试。
秦墨轩举枪,枪口对准虚无。
但手指扣在扳机上,停住了。
他不敢赌。
艾薇也举起枪,但同样没扣。
虚无看着林清婉:看来,你们不敢。
林清婉咬住嘴唇,咬得尝到血的铁锈味。她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很慢,但没停。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虚无拿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黑红色液体,在玻璃管里缓缓流动,这是我研发的进化药剂。副作用比你母亲那版强一百倍。注射后,你可能变成怪物,可能死,也可能进化到前所未有的层次。
他盯着林清婉的眼睛。
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注射。如果你活下来,我给解药,放你父亲。如果你死了...
他耸了耸肩。
那就是命。
林清婉盯着那支注射器。
黑红色液体在管里晃动,像某种活物。
不行!秦墨轩冲过来,挡在林清婉面前,我不同意!
墨轩...林清婉的声音很轻。
你不能答应他!秦墨轩抓住她的手,手心全是汗,这是陷阱!就算你注射了,他也不一定给解药!
我知道。林清婉说。
她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可怕。
但如果不答应,爸一定会死。如果答应,至少还有机会。
秦墨轩眼睛红了:那你呢?!你想过你自己吗?!
林清婉看着他,笑了一下。
笑容很苦。
墨轩,如果是你爸在里面,你会怎么做?
秦墨轩愣住。
林清婉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还在轻微地抖:换成任何人,我都会犹豫。但那是我爸。他养了我二十八年,为了我放弃所有。现在,该我了。
她的手很冷。
冷得像刚从雪地里拿出来。
秦墨轩抱住她,声音哽住:我不允许...不允许你去死...
林清婉抱紧他。
在他耳边很轻地说:
等我回来,我们结婚。
秦墨轩眼泪掉下来。
滴在她肩膀上,湿了一小片。
你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答应你。
林清婉松开手,转身走向虚无。
每一步都很慢。
但很稳。
虚无看着她,面具下的眼睛里闪过什么。
你不怕死?
林清婉说,我怕得要命。
她的手在抖。
但还是伸出去了。
但我更怕失去他。
虚无把注射器递给她。
你知道吗,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他突然说,为了救别人,宁愿自己去死。
林清婉握住注射器,看着他:所以你恨她?
虚无摇头,我敬佩她。
他退后一步。
注射吧。如果你活下来,你有资格知道所有真相。
林清婉深吸口气。
她看了秦墨轩最后一眼。
那双眼睛红得吓人。
她冲他笑了笑。
然后,将针头刺进手臂。
冰冷的药剂注入血管。
一瞬间——
她感觉到了。
这东西不对劲。
里面有某种东西,在她血液里炸开,然后疯狂蔓延。
灼烧。
撕裂。
吞噬。
啊——
林清婉跪下去,嘶吼出声。
血管凸起,像一条条黑色蚯蚓在皮肤下爬。
她眼睛充血,变红。
婉婉!秦墨轩冲过去。
但被虚无拦住。
别碰她。虚无说,现在碰她,你也会死。
秦墨轩跪在她面前,眼睁睁看着她挣扎。
婉婉...婉婉...
林清婉咬紧后槽牙。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在醒来。
是进化?
还是毁灭?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能死。
不能。
爸...等我...她在心里喊,等我...
药剂还在蔓延。
黑红色纹路从注射处爬上肩膀、脖子、脸颊。
皮肤开始龟裂,渗出血珠。
但就在这时——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
母亲的脸。
那张温柔的脸,在对她微笑。
婉婉,别怕。母亲说,你是我女儿,你可以的。
林清婉眼泪流下来。
混着血,滴在雪地上。
妈...
她深吸口气。
然后闭上眼睛。
不再挣扎。
不再反抗。
她接纳这份痛苦。
接纳这份恐惧。
接纳这份未知。
下一秒——
她身体爆发出刺眼的光。
虚无眯起眼睛。
有意思...他喃喃道,她在...主动融合?
光芒越来越强。
刺得人睁不开眼。
秦墨轩捂着眼睛,但还是死死盯着林清婉。
婉婉...
光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然后慢慢暗下去。
林清婉跪在地上,低着头。
黑红色纹路还在皮肤上。
但不再蔓延。
稳定了。
她抬起头。
眼睛恢复清明。
但瞳孔深处有一抹暗红色的光。
我...活下来了?她声音很虚弱。
虚无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你通过了。
他拿出个小瓶子,扔给秦墨轩。
这是解药。南面基地坐标,我已经发到你们设备上。
秦墨轩接住瓶子,不敢相信:你真的给了?
我说话算话。虚无说,但林清婉...
他看向她。
你体内现在有我的药剂。七天内,如果不注射抑制剂,你会彻底变成怪物。
他扔出另一个瓶子。
这是抑制剂。但只有三支。每支只能维持一天。
林清婉接住瓶子,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虚无转身,走向基地深处。
七天后,来极北之地找我。
他的声音在冰原上回荡。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真相——关于你母亲,关于灭世会,关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