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 鹿群 re
开着维德尔（那辆八条腿的铁蜘蛛）。
在旧文明期盖的那些戳破天的摩天大楼群里钻。
右边冒出一片杂树林时。
林水一脚踩了刹车。
“李峰，有情况。”
她启动维德尔的车载感应器。
屏幕上立马蹦出反应。
全景监控上显示出一张简易地图。
密密麻麻的红点。
正从杂树林深处往他们这边涌。
“林水，先猫起来看看啥情况。”
“好。”
她麻溜儿地原地调头。
开着维德尔就往旁边一栋破楼冲。
维德尔脚尖“咔哒”变形。
弹出藏着的爪子。
“哐”一下抠进旧文明期的老楼墙皮里。
稳住车身。
整辆车就这么扒着楼外墙往上爬。
神奇的是。
那个圆球驾驶舱自己会转。
始终保持水平。
人在里头一点不觉得晃悠。
“来了。”
林水话音刚落。
一大群鹿就从林子里冲出来了。
数不清的鹿。
呼啦啦穿过他们脚下的路。
有的蹦过锈成渣的废车。
有的被机器人残骸绊倒摔个狗啃泥。
“真多啊……”林水小声嘀咕。
李峰点头。
等鹿群跑没影了。
俩人原地待着没动。
想看看是啥玩意儿把鹿吓成这样。
可等了老半天。
那“东西”连个影子都没露。
平时靠天上飞的“乌鸦侦察机”瞅瞅就明白了。
可今儿个天气贼差。
天被厚云捂得严严实实。
眼看要下雨。
李峰早把乌鸦打发回据点了。
现在有点后悔。
可也没招儿——
事儿嘛。
总得出点大大小小的岔子。
“过去瞅瞅，林水。”
“好。”她甩了甩黑头发。
“小心点。”
林水熟练地操控维德尔。
悄没声儿地落地。
收起爪子。
在难走的林子里低速前进。
靠近一个塌陷形成的水坑时。
维德尔的感应器又蹦出红点。
监控地图上。
一个闪烁的红点。
应该就是撵鹿群的玩意儿。
林水小心往前挪。
找了个能看清的地儿。
“是人拟……”
俩人视线前方。
一只鹿瘫在地上。
旁边蹲着个人拟。
正撕开鹿肚子。
掏内脏往嘴里塞。
“……动物也会感染人拟病毒？”林水一脸懵。
“有这说法，但没实锤。”
“实锤？”
“撞上这种变异种还能活着回来报告的，太稀罕了。”
“这样啊……”她似懂非懂。
“你在垃圾镇也见过吧？这世上有旧文明期基因改造的怪动物。跟资料里的正经动物长得完全两码事。”
“比如长着剑齿虎獠牙的大狗，还有拖一堆尾巴的猫。”
“对。这些玩意儿种类太多。现在的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感染了人拟病毒的动物，还是基因改造的产物，又或者是被污染搞变异的。”
“这样啊……”
李峰抄起后座靠着的步枪：
“嫦娥，开舱盖。”
“眼看要下雨了，麻溜点搞定啊。”嫦娥的声音钻进耳朵。
防弹舱盖“唰”地打开。
李峰“咔嚓”拉栓上膛。
稳稳瞄准那个人拟。
“砰！”
枪响。
紧接着又补了一枪。
盖过了第一声的回音。
瞅着人拟不动弹了。
李峰缩回座位。
舱盖关上。
全景监控瞬间亮起外面的景象。
“我知道人拟得吃东西才能活，可要是不吃会咋样？”林水问出憋了好久的问题。
李峰盯着监控扫视周围。
答：
“具体不清楚。大概细胞会休眠，像睡着了似的趴窝。等有猎物靠近，再蹦起来开饭。”
“休眠的时候不会饿死吗？”
“休眠肯定也在慢慢耗体内能量，说不定最后真能饿死。但耗得太慢了，从来没听说有在休眠里饿死的。”
“只要啃一口就能一直活。难怪老早以前的人拟，能活到现在啊……”
“大概吧。真原因谁他妈知道。”
不知不觉下起了雨。
雨点子“噼里啪啦”砸舱盖上。
驾驶舱本来是全隔音的。
外面动静听不着。
但为了打架时能听清周围。
系统会收集环境音放进来。
风声草动。
水流声。
脚步声。
钢架子“嘎吱”响。
枪声……
但系统会自动屏蔽或调小干扰判断的杂音。
所以暴雨砸车的动静。
几乎听不见。
“赶紧走，林水。雨再大起来，有些路该淹了走不了。”
“好，加速。”
俩人开着维德尔。
在还留着巷战痕迹的楼群里穿。
被瓦砾埋了半截的战斗机器人残骸上。
不知名的小野花探出头。
被雨点子砸得直晃。
经过一坨长满绿苔的多脚战车残骸时。
维德尔爪子抠得死死的。
小心挪着防打滑。
瞥了眼被雨水灌满的隧道。
俩人总算到了幼儿园据点。
雨越下越大。
周围景象都被雨帘子糊住了。
“李峰，到了。”
李峰看着嫦娥发来的侦察信息：
“先确认周围安不安全，看有没有尾巴跟着。所以再等等。”
“好。”林水乖乖点头。
用维德尔的感应器扫了一圈。
又用肉眼看了一遍。
幼儿园周围没啥高楼。
下雨积水后不好摸进来。
虽说不太担心入侵者。
但李峰还是仔细确认了安全。
把维德尔开进幼儿园的小公园。
李峰套上防毒面具和防污染雨衣下车——
得赶紧躲进楼里。
免得驾驶舱进水。
“屁都没有。”嫦娥说。
“有才麻烦。对了，乌鸦呢？”
“钻幼儿园游戏室了，这会儿正装成破砖头呢。”
“没坏吧？”
“这点雨还淋不坏它。”
“也是。”
“不过修起来可够麻烦的哦。”
“对了，”李峰像是想起啥，问嫦娥，
“有没有能自个儿修机器的玩意儿？”
要是有自动修机器人的设备。
捡来的破烂机器人就能接着用。
坏成渣的垃圾说不定也能修好卖掉。
日子能宽裕点。
还能拿来加固据点。
“有通用修理工坊哦。”嫦娥说。
“真的？搁哪儿呢？”
“就在这据点里头。”
“是那扇因为没有高级权限，一直锁着的隔离墙后面？”
“对呀。”
李峰“唉”了一声：
“我说嫦娥，最近你老这样啊。”
“哪样？”
“要紧事儿不说，藏着掖着。”
“你没问啊。再说了，说了隔离墙也打不开，说了不白说嘛。”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的。”
“开玩笑啦，我也是刚知道。你咋动不动就急眼呀？”
“没急眼。”
“没急眼就好。”
好个屁。
李峰一边检查楼里有没有威胁。
一边往前走：
“话说回来，你咋知道据点有维修间的？”
“在垃圾镇从吉田那儿买的芯片组啊。说不定用那玩意儿能重启据点的警戒系统呢？我就查了查据点的数据库，发现还能搞到警卫管理员权限，这样据点里大部分地方就能随便用了。”
“大部分啊……还是拿不到全部？”
“拿不到哦，得要那种当官的才有的特殊通行证。”
“看来还是得摸进军方地盘，偷个大官的终端才行啊。”
“对呀，政府大楼或者大公司总部，说不定能搞到。”
“就咱现在这装备，进去就是送菜。”
“嗯，会被警卫〈袭击机器人〉打成筛子。”
“那可就真玩完了……”
“没情况，回吧。”
跟原地待命的林水汇合后。
俩人往幼儿园里的停车场走。
这儿以前堆满了废车和垃圾。
花了几个礼拜才清干净。
现在干净得都认不出来了。
每次瞅见这景象。
李峰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至于那些废车烂铁。
都堆据点角落了。
心里想着得处理掉。
嫌麻烦一直没动。
走到停车场那面怪里怪气凸出来的墙前。
李峰一碰墙。
嫦娥远程操控。
“唰”地打开了隔离墙。
林水开着维德尔钻进去。
隔离墙关上。
通往地下的升降机“嗡嗡”启动了。
维德尔的舱盖打开。
林水探出脑袋：
“好久没回据点了，感觉像过了半辈子似的。”
李峰点头：
“因为经历了不少新鲜事儿啊。”
“算挺充实的日子吧。”林水笑了。
“能开心就好。”
“对呀，还能见着管家机器人呢。”
“哦对，又要听它唠叨了。”
“是呀。”林水“咯咯”乐起来，
“咱不在据点的时候，机器人干啥呢？”
“大概在打扫据点、做维护吧。没事儿的话，就关机充电。”
“现在醒着吗？”
“嗯，醒着呢。”
升降机停了。
隔离墙打开。
通往消毒室的通道灯亮了。
林水开着维德尔。
在带凹槽的地板上往前挪。
把维德尔停到消毒室指定位置。
林水从驾驶舱跳下来。
林水一走。
维德尔引擎自动熄火。
舱盖“咔哒”合上。
俩人走到旁边小屋。
林水虽然经历过。
面对消毒室的强风和强光照射。
还是有点不适应。
李峰帮她捋了捋吹乱的黑头发。
俩人一块儿等维德尔消毒完——
透过玻璃。
能看见维德尔被高压消毒水“滋滋”猛喷。
维德尔消完毒。
地板一块升起来。
托着车开始挪。
直接运到车库去了。
李峰和林水也往通道尽头走。
到了据点入口的房间。
“欢迎回来。”老式警卫机器人迎上来。
“我回来了。”林水笑着应。
墙上藏着的装置像眨巴眼似的打开。
紫红色镜头射出扫描激光。
“欢迎回来，嫦娥大人，林水大人。”
喇叭里传出声音。
隔离墙“嗡”地开了。
“没喊李峰名儿呢。”
嫦娥小声嘀咕。
隔离墙后头。
管家机器人正等着接他们。
那模样活像老科幻片里的古董。
它脑袋显示屏上。
是个卡通风格的女人笑脸。
正乐呵呵的。
这小铁疙瘩凑到林水身边。
开心地“嘀嘀”叫。
“我回来啦，管家机器人。”
林水露出今天最灿烂的笑。
管家机器人迈着小短腿走到李峰跟前。
仰头瞅他。
“我回来了。”
机器人回了一声短“嘀”。
“放心，林水我护得好好的。”
机器人又“嘀”了一声。
“也跟克莱尔介绍过了。”
机器人“嘀嘀嘀”连叫几声。
“没事的，只要不打扰林水，跟咱一块儿待着也行。”
管家机器人离开李峰。
拉着林水的手就往通道深处走。
“林水，今儿放你假，好好歇着吧。”
李峰说完。
她笑了笑想说什么。
却被小机器人拽走了。
李峰往车库走。
从维德尔上卸行李。
管家机器人过来帮忙。
把从垃圾镇采购的吃的喝的搬上小推车。
方便运走。
完事儿他背上自己的包。
肩上挎着突击步枪和狙击枪。
林水的包扔推车上——
就算不管。
小机器人也会运过去。
走到当武器库兼工作室的仓库。
李峰开始拾掇装备。
把防污染雨衣挂衣架上。
防弹衣和腰带放桌上。
从大腿枪套里拔出手枪。
步枪啥的都卸了弹匣。
仔细检查枪膛里有没有卡弹。
然后从背包里掏出装控制芯片的小盒子。
在手里转着玩。
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在警卫室捣鼓。
“明儿再整不行吗？”嫦娥的声音钻进耳朵。
“也是。对了，林水呢？”
“正洗澡呢。”
“那我也歇了吧……”
“不擦枪了？”
“累屁了，明儿再说。”
李峰把纸杯、塑料袋这些能回收的玩意儿。
随手扔进工作室的〈回收箱〉。
把背包清空收好。
溜达到客厅。
把装电脑芯片的小盒子放桌上。
然后晃悠进厨房。
厨房飘来咖啡香。
李峰往纸杯里倒了咖啡。
坐吧台凳上。
慢悠悠嘬着。
在客厅里懒洋洋瘫着。
直到听见管家机器人的“嘀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