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琳房中。
绣榻之上,陈默双目紧闭,神情痛苦不堪。
白晓琳立于榻前,素来清冷的嗓音里透出一股罕见的焦急:“师尊,请快一观!他……他情形不对。”
榻上少年身如炭火,却又不住颤抖,齿关格格作响,似坠冰窟。
一名老者踱至榻前,伸手搭上陈默腕脉,稍一沉吟便收了回来。
只听他缓缓道:“嗯,心神激荡,真气逆行,此乃心魔入体之兆。他这道心,已是千疮百孔,毁了七八分。能否渡过此劫,全看他自家造化了。”
此人正是白晓琳的师尊,宣木长老。
白晓琳闻言,心头一紧,急道:“师尊,当真无法可救么?”
宣木长老闻言轻笑一声,道:“救?如何救?心魔乃己身所生,此关,也须他自家去闯。外人强行插手,反倒不美。我等能做的,至多是保他一口元气不断,不至油尽灯枯罢了。何时能醒,能否醒来,皆系于他一身。”
他顿了一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不过,凡俗之人有言——【大病者成仙】。此话虽鄙,却也暗合我辈修行‘破而后立’之道。他此番若能熬过,脱胎换骨,亦未可知。”
说着,他目光在榻上陈默与身旁徒儿之间转了一转,笑道:“你这小郎君若是真有这等造化,倒也不负你一番心意了。”
白晓琳听着默然不语,只是那“小郎君”三字入耳,让她素来如冰雪的脸颊上悄然飞起一抹红霞,旋即隐去。
宣木长老将她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叹。
他这徒儿天资卓绝,样样皆好,唯独在情之一字上浑如榆木。
他负手踱开两步,道:“唉,凡尘俗子,心思驳杂,见识浅薄,最是执拗。晓琳,为师瞧你对他已然上心,可你这般清冷性子,若不肯俯就,怕是等到海枯石烂,也难叫这木头开窍。”
白晓琳依旧沉默,只垂首立着,不知心中作何计较。
她并非不懂,只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平生行事惯于快刀斩乱麻,惯于以冷漠示人,可这些手段对着陈默却全然无用。
见她这副模样,宣木长老摇了摇头,自袖中摸出一只玉瓶递了过去。
“此物非你所愿炼制,为师知晓。拿着,如何行事,你自己思量。釜底抽薪不成,便需当机立断,添一把烈火。”
白晓琳伸手接过,拔开瓶塞,凑到鼻端一嗅,只觉一股异香扑鼻,虽是奇诡,却又引人遐思。
她认得此物,乃是一种极霸道的合欢之药,药性精纯,远非寻常媚药可比。
她霍然抬头,眼中满是惊疑:“师尊,您为何……”
宣木长老老脸一僵,随即把眼一瞪,没好气道:“休要多问!哼,当年……你师娘便是凭此物,才……唉,不提也罢!你可满意了?”
见徒儿愣在当场,宣木长老语重心长道:“痴儿,你须牢记,我合欢一脉,本就是弄欲之地。你不去弄欲,便为欲所弄,为人所控。”
他看了一眼榻上的陈默,接着说道:“我观这小子对那名为沐春晖的女子执念已深,你若不趁他此刻心神最弱之时行雷霆手段,一举占据他方寸之地,日后,怕是再无你立足之处了。”
言罢,他不再多言,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房中寂然,唯余榻上少年粗重的喘息。
白晓琳立在原地,手中玉瓶温润,瓶中之物却似烙铁一般烫手。
她望向榻上那眉头紧锁在梦魇中不住挣扎的少年,清冷的眸子里一时波光流转,晦暗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