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金属穹顶之下,时间以一种不同于外界的方式流淌。没有日出日落,只有灯光调节模拟出的昼夜更替。孩子们的存在,像几颗突然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原有的秩序,漾开层层涟漪。
李老师(全名李静)在抗生素和镇静剂的作用下沉睡着,骨折的手臂被林薇用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重新固定包扎。小雅承担起了照顾更小孩子责任,她沉默而麻利地分发着定量食物,安抚着夜间做噩梦的弟妹,那双过早承载了苦难的眼睛里,有恐惧,也有一种倔强的韧性。
江辰将物资配给表做了调整,所有人的份额都有所缩减,包括他自己。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比预期消耗快了不少的数字,眼神平静无波。这是必要的代价。
“今天的水循环利用率必须再提高五个百分点。”江辰对老张说,手指点在控制台的水资源监控图上,“另外,我想在东南角那个废弃的次级坑道里试试无土栽培,光照可以用反射镜系统和部分LEd补光。我们需要尽可能增加食物来源。”
老张抹了把脸上的油污,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佩服:“成,我琢磨琢磨怎么弄灌溉系统,废料堆里应该能找到些管子。”
另一边,林薇在临时实验室里的时间更长了。她通过气密传递舱,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江辰带回的外部尘埃样本。显微镜下,“涅盘病毒”那狰狞的结构让她脊背发凉。她尝试用不同的化学试剂进行灭活测试,记录着它们在不同温度、湿度下的存活时间。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她没有停下。偶尔,她会抬头看向生活区的方向,孩子们偶尔传来的、压低声音的嬉闹(这嬉闹在几天前还不可想象),就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老刘加强了对外围传感器信号的监控。那异常的信号源又出现了几次,飘忽不定,像是有人在试探,又像是故障。他不敢大意,调整了几个隐蔽摄像头的角度,死死盯住采石场入口附近的区域。
生活的重量
晚餐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压缩饼干糊和有限的肉干罐头分到每个人手中。孩子们看着碗里糊状的食物,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撇了撇嘴,似乎想哭,被小雅用眼神制止了。他们默默地吃着,咀嚼声在寂静的餐厅区显得格外清晰。
老陈把自己碗里唯一一块稍大的肉干夹给了身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女孩愣了一下,怯生生地看了看老陈黝黑的脸庞,然后小声道:“谢谢陈伯伯。”
老陈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低头猛扒自己那份寡淡的糊糊。
江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他吃完自己那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开口道:“小雅,吃完带弟弟妹妹去活动区,今天可以多看半小时教育影片。老陈,一会儿你教他们认几种基础工具,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小雅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孩子们也似乎因为有了安排而活跃了一些。
这就是高墙内的日常,在极度匮乏中寻找秩序,在绝望的阴影下播种微小的希望。资源的压力像无形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但这些新生命的加入,也悄然改变着安全屋内部的气氛,一种名为“责任”和“未来”的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滋生。
暗处的窥探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轮值守夜的老刘猛地坐直了身体。主控台上,代表东南方向三号震动传感器的指示灯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警报!
不是误触!有东西,或者说,有人,踩上了那条隐蔽的警戒线!
他立刻调出对应区域的夜视摄像头画面。月光被尘埃云遮蔽,画面一片惨绿,模糊不清。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在乱石堆的阴影里,有几个模糊的黑影在快速移动!人数不多,大概三四个,动作矫健,绝非那些行动僵硬的感染者!
“秃鹫!”老刘心中警铃大作。他们果然找来了!
他没有立刻拉响全屋警报,以免惊动孩子们和伤员。而是立刻接通了江辰和林薇房间的内部通讯,压低了声音:“辰哥,有情况。东南三号警戒线,三到四个目标,疑似‘秃鹫’。”
几秒钟后,江辰低沉冷静的声音传来:“收到。启动二级静默警戒。通知老张,准备非致命性防御措施。我马上到主控室。”
安全屋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柔和的模拟夜间灯光切换成了幽暗的深蓝色,所有非必要的设备运行声被降至最低。沉睡中的人们并未被惊醒,但守护者们已经睁开了锐利的眼睛,如同潜伏在巢穴中的猛兽,注视着黑暗中逼近的威胁。
江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主控室,目光落在监控画面上。那几个黑影在警戒线外围徘徊了一阵,似乎是在观察,又像是在布置什么。他们没有试图强行突破,过了一会儿,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们在侦察。”江辰的声音冰冷,“摸我们的底,找我们的弱点。”
老刘恨恨地捶了一下控制台:“阴魂不散!”
“意料之中。”江辰眼神深邃,“我们这里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块肥肉。他们这次只是试探,下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他看向窗外(其实是内部模拟屏显示的夜空),安全屋能挡住感染者和辐射,却挡不住同样贪婪且拥有智慧的同类的觊觎。外部的生存压力,从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并且,因为内部增加的脆弱点,而变得更加致命。
微光想要持续燃烧,不仅要面对外界的风雨,还要时刻提防阴影中伸出的黑手。这场生存之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