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的到来,像一阵强心剂,驱散了连日来积压在我心头的阴霾和焦虑。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沉稳,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王叔,您可算来了!”我连忙将他迎进店里,简要说明了最新的发现——柳玉娘的身世和怨结所在。
王叔仔细听着,眉头微锁,手指下意识地掐算着。听完我的叙述,他沉声道:“含冤自尽,红衣着身,草草下葬……怨气凝结百年,化为此等凶煞,也在情理之中。找不到血脉至亲,化解其怨结的难度极大。为今之计,看来只能行险一搏,布阵强行超度了。”
“王叔,您是说……九星伏魔大阵?”我问道。
王叔点点头:“不错。此阵需引动周天星辰之力,以无上道力强行净化煞气,安抚怨魂,送其往生。但布阵极难,需九件蕴含纯阳正气的法器镇守九宫方位,主持阵法者更需有深厚的道行和坚定的心志,否则极易被煞气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看向我:“小凯,你根基尚可,但独自布此阵太过勉强。此次,由我主阵,你为我护法,镇守‘生门’方位。赵老板,”他转向一旁紧张不安的赵老板,“布阵所需之物,还需你尽快备齐。”
王叔报出了一串清单:九盏青铜油灯、九面新铸的八卦铜镜、大量上好的朱砂、雄黄、百年桃木芯、以及最重要的——需要找到一块能承载星辰之力的“天星石”作为阵眼核心。
赵老板听得头皮发麻,但事关身家性命和整个楼盘,他咬牙道:“王师父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在两天内把东西备齐!”说完便火急火燎地冲出去张罗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王叔几乎没有合眼。王叔仔细勘察了工地四周的地形地势,结合星象方位,最终将布阵的地点选在了基坑正上方的一块空地上。他亲自用罗盘定位,精确划出了九宫方位,并让我用掺了雄鸡血的朱砂,在地上绘制出巨大的阵图符文。
绘制阵图极其耗费心神,每一笔都需要灌注道力,与天地气机相合。我绘制完,已是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王叔则在一旁,仔细检查每一处细节,不时进行调整。
与此同时,赵老板也拼尽了人脉和财力。九盏古朴的青铜油灯、九面光可鉴人的八卦铜镜、成桶的上等朱砂、雄黄,甚至一截雷击过的百年桃木芯都被陆续送来。最后,他几乎是以天价,从一位收藏家手中求来了一块据说是陨铁所铸、蕴含星力的“天星石”。
万事俱备,只待时机。
王叔选定在第三日夜晚,月朗星稀,北斗七星清晰可见之时开坛做法。此夜星力最盛,有助于压制阴煞。
夜幕降临,工地四周被清空,拉起了警戒线,只有我和王叔二人留在阵中。九盏青铜油灯按照九宫方位摆放妥当,灯芯浸满了特制的酥油。九面八卦镜悬挂在灯盏之后,镜面朝向阵心。那块黝黑的天星石,则被安放在阵眼位置。
子时将至,阴风渐起。基坑下的红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隐隐震动,低沉的撞击声和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从地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王叔神色肃穆,身穿杏黄道袍,手持七星剑,立于阵眼之前。我则镇守在“生门”方位,手持雷击木匕首,全神贯注。
“时辰已到,启阵!”王叔朗声喝道,手中七星剑指向天空!
嗤——!
九盏油灯同时无火自燃,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九面八卦镜微微震颤,镜面反射着星光与灯光,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网,将整个阵法笼罩!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九星伏魔,邪祟灭形!”王叔脚踏罡步,口诵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声音洪亮,蕴含着无上道力,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夜空!
经文声一起,基坑下的震动骤然加剧!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红色煞气猛地从坑底冲天而起,试图冲破星光镜网的束缚!煞气中,那个身穿血红嫁衣、披头散发的女子身影再次浮现,她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阵眼中的王叔!
“稳住阵脚!”王叔大喝一声,七星剑挽了个剑花,引动一道星光,注入天星石中!
天星石骤然亮起,散发出璀璨的银白色光芒!九盏油灯的火苗猛地蹿高,九面八卦镜光华大盛,整个九星伏魔阵的力量被彻底激活!一道粗大的、混合着星辰之力和纯阳道光的银色光柱,如同天罚,狠狠轰向下方的红棺煞气!
“嗷——!”
红衣棺煞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煞气翻滚,拼命抵抗着银色光柱的净化。两股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工地飞沙走石,阴风怒号!
我守在生门,感到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触手在撕扯我的护身道力。我紧守心神,不断默诵金光神咒,将道力注入脚下的阵眼符文,稳定着生门方位的能量流动。
王叔面色潮红,显然主持如此大阵对他消耗极大。但他步伐不乱,咒语不停,七星剑指引着星光,持续不断地净化着滔天煞气。
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红衣棺煞的煞气明显被削弱了不少,但那核心的怨念依旧顽固不化。
王叔见状,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七星剑上!
“以我精血,引星渡厄!尘归尘,土归土!柳玉娘!你的冤屈我等已知!但百年已过,仇人早已化作黄土!执念不散,害人害己,何苦来哉!今日送你往生,解脱苦海!急急如律令!”
蕴含着王叔本命精血的咒语,如同最后的雷霆,狠狠击中了煞气的核心!
那红衣身影猛地一颤,尖啸声戛然而止。她缓缓抬起头,模糊的脸上,那无尽的怨毒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深深的悲伤。
星光和道力趁势而入,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她,净化着残留的煞气。她的身影在银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安详。
最终,在一声若有若无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中,红衣身影彻底消散,化作了点点荧光,融入了星光之中。坑底那口诡异的红棺,也“咔嚓”一声,碎裂成了无数普通的木屑,那股冲天的煞气和怨念,彻底消失无踪。
夜空恢复了宁静,星光温柔地洒下。九盏油灯的火苗恢复了正常,缓缓熄灭。
阵法撤去,我和王叔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虽然极度疲惫,但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欣慰。
成功了。百年怨结,红衣棺煞,终于被彻底超度。
赵老板和工人们远远看到异象消失,这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得知煞气已除,众人欢呼雀跃,对我和王叔千恩万谢。
事后,我和王叔建议赵老板在原址简单修建一座小亭子,立一块无字碑,时常清扫祭拜,以安土地,也算是对柳玉娘最后的慰藉。
回到店里,我泡上两杯热茶,与王叔对坐。经历此番生死考验,我感觉自己的道心和修为都有了不小的精进。
“王叔,这次多亏您了。”我由衷地说道。
王叔摆摆手,呷了口茶:“你我份内之事。经此一役,你也成长了不少。记住,道法自然,度人度己,心存敬畏,方能长久。”
休息几日后,王叔便告辞回山了。送走师叔,我看着恢复宁静的店铺和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那份去苗寨的念头,再次鲜活起来。
或许,是时候暂时放下“祥云奕航店”的琐事,去兑现那个遥远的约定了。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阿琪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