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被剑光撕开的那一刻，阳光像碎金般泼洒下来，照亮了迷雾林里横七竖八的傀儡残骸和满地的黑色蛊虫尸体。林缺捂着肩膀的伤口，血渍透过苏清月刚包扎好的布条渗出来，晕开一小片暗红。他看着灰袍人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没有半分松懈——那团逃走的黑烟像根刺，扎在他心头，提醒着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喘息。
“林师兄，你的伤……”李三跑过来，手里还攥着那捆没派上用场的焚天草，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袖口，脸上又是泥又是泪，“都怪我，如果我没被他骗……”
“不关你的事。”林缺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换作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选择救自己的亲人。你做得没错，错的是利用人心的混蛋。”他拍了拍李三的肩膀，感觉到少年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凰妖月收剑回鞘，剑身上的血迹顺着凹槽滑下，滴在草地上晕开细小的红圈。她走到林缺身边，目光扫过他渗血的伤口，眉头微蹙：“这蚀心蛊母的毒比预想的霸道，回营后得用‘清心露’反复冲洗，不然毒素会顺着血脉往心脉钻。”她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个玉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液体，“这是我用晨露和雪莲蕊酿的，先涂上能暂缓毒性。”
苏清月正蹲在地上检查那些瘫倒的傀儡。这些傀儡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袍，有农户的粗布短打，有书生的青衫，甚至还有件绣着云纹的锦袍，看着像是哪个小门派的长老。她伸手拂去一具傀儡颈间的灰尘，露出底下刻着的细小符文——那符文扭曲如蛇，和血煞门令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这些不是普通傀儡。”苏清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们的魂魄被锁在体内，成了毒蛊的温床。灰袍人不仅用活人炼傀儡，还在他们体内养蛊，简直丧心病狂。”她拿出破邪符，指尖灵光流转，符纸贴在傀儡眉心，金光闪过，傀儡身上的黑气渐渐消散，露出原本的面容，有老有少，表情都凝固着临死前的痛苦。
“得把他们好好安葬。”林缺轻声说，“不能让他们死后还不得安宁。”
李三立刻点头：“我来挖坟！”他放下焚天草，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锄头，走到不远处的空地开始挖坑。少年力气不大，锄头落下的声音又慢又沉，却一下下砸得很实在。林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学挖坑埋死去的小兽时，也是这么笨拙，师父站在旁边说“入土为安，是对生命最后的尊重”。
凰妖月不知何时去了迷雾林边缘，正对着传音符低声说着什么。林缺走过去时，正好听到她收尾：“……加强各处关卡的巡查，尤其是血煞门可能出没的西南方向，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先控制住，不要硬拼，等我们回去处置。”挂了传音符，她对林缺道：“我让人把清心露送过来，顺便加派了两队弟子在周边警戒。那老鬼既然和血煞门有关联，难保不会调更多人手来报复。”
“血煞门……”林缺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寒锋剑的剑柄，“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从之前的灰袍人到现在的蚀心蛊，手段一次比一次阴毒。”
“或许和‘聚阴池’有关。”凰妖月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我曾在宗门典籍里看到过记载，血煞门的创始人当年修炼邪功，需要大量生魂和怨气来填满聚阴池，据说池满之时，能召唤出‘煞神’，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她转头看向林缺，“虽然只是传说，但看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炼傀儡、养毒蛊、操控人心，分明就是在收集怨气。”
苏清月走过来，手里拿着块从傀儡身上找到的碎玉，玉上刻着半个“安”字。“这是‘安神玉’，能宁心静气，是青云宗弟子的信物。”她轻声道，“看来青云宗也有人被他们抓去炼了傀儡。林师兄，凰师姐，我们不能只守着迷雾林，得尽快把消息传给各大门派，让他们提防血煞门的偷袭。”
林缺点头：“你说得对。苏师妹，麻烦你草拟一份书信，详细说明今天的情况和傀儡上的血煞印记，我让人快马送往各大门派。凰师姐，我们先回营处理伤口，然后去聚阴池附近看看——既然他们需要怨气，那里很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李三已经挖好了三个土坑，正用衣角擦汗。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举手道：“我也去！我认识聚阴池旁边的路，小时候放牛常去那边，那里有个山洞能藏人，万一遇到危险……”
“你留下。”林缺打断他，“去把那些傀儡的衣物整理好，记下他们的特征，或许能找到他们的家人。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李三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我一定记清楚！”
回去的路上，林缺的伤口一阵阵发麻，像是有无数小虫子在往骨头里钻。凰妖月给他涂了清心露，清凉感顺着皮肤往里渗，暂时压下了麻痒，却挡不住心底的寒意。他想起那些傀儡凝固的痛苦表情，想起灰袍人拐杖上的骷髅头，想起血煞门令牌上扭曲的符文——这些碎片拼凑出一张狰狞的网，正悄无声息地罩向整个修真界。
苏清月走在他身侧，手里还捏着那块碎玉。“林师兄，你说……那些被炼成傀儡的人，还有救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就像我们明明知道血煞门难缠，还是要一步步跟他们斗下去。”他看向苏清月，发现她眼眶有点红，却在抬头时露出个坚定的笑容：“嗯，总有希望的。”
阳光越升越高，驱散了迷雾林最后的瘴气。林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凰妖月、苏清月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三条紧紧缠绕的藤蔓，在土地上扎下根。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血煞门的反扑、聚阴池的秘密、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并肩而行的人，有李三那样愿意笨拙地挖坟的少年，有苏清月手中的破邪符，有凰妖月剑上的锋芒，再黑的夜，总能走到天亮。
他握紧了寒锋剑，伤口的疼痛变成了清醒的提醒——疼痛还在，战斗就还没结束。而他，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把所有黑暗都劈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