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心与李霜叶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脊背瞬间绷紧——方才还凶神恶煞、欲置人于死地的怨灵，此刻竟口吐人言，声音嘶哑却清晰！
那由无数冤魂凝聚成的青色幽影，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绕着孙一心缓缓飘了两圈。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他身上反复扫视。孙一心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连灵魂都被看了个通透。当那目光触及孙一心的头颅时，异变陡生！
嗡——！
一道肉眼不可见、却带着煌煌圣威的金色波动，猛然从孙一心脑海深处震荡开来！
“唔！”怨灵如遭重击，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整个形体被硬生生逼退数尺，虚幻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圣人的印记……竟如此霸道！”它死死盯着孙一心，青色的光芒剧烈波动。
旋即，怨灵的目光转向李霜叶。这一次，它的审视中少了压迫，多了几分纯粹的惊叹。它绕着李霜叶飘飞，发出啧啧的赞叹：“净雪之体……竟是这世上最纯净的血脉之一！万年难遇，竟在此地得见……”
孙一心敏锐地捕捉到怨灵语气中的赞叹，扭头看向李霜叶。只见这姑娘下巴微抬，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就差把“快夸我”写在脸上了。
“怎么？没听说过吧？”李霜叶迎上孙一心询问的眼神，语气带着小小的炫耀。
孙一心诚实地摇摇头。虽然《修士百科大全》里肯定有记载，但这会儿上哪儿查去？
“净雪二字，便是此体质的精髓所在。”怨灵似乎对李霜叶的体质颇为推崇，不等她开口，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般的感慨，“‘净’，百毒不侵，邪灵退避！其血液天生便是阴邪秽物的克星，更能自行化解万毒。随着体质觉醒，境界攀升，这解毒之能会愈发神异，直至成就真正意义上的万毒辟易！最令人艳羡的是，此体道心通明，天生无惧心魔侵扰，万千幻境于她，不过镜花水月，弹指可破！”
“嘶……”孙一心倒抽一口凉气，看向李霜叶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高山仰止般的崇拜，“这……这么逆天吗？”
“‘雪’字，则昭示其与天地间至寒灵气的天然亲和。”怨灵继续道，“一旦踏入修行，体内灵力将自发转化为至纯的冰雪属性，修炼冰系心法、施展寒属性功法，事半功倍，威力倍增！”
“大佬！以后发达了，千万记得罩着小弟啊！”孙一心一个箭步蹿到李霜叶身后，极其狗腿地捏起了她的肩膀，力道适中，服务周到。
“嗯~看你表现喽。”李霜叶舒服地眯起眼，抱着胳膊，指挥道，“用点力，左边一点，对，就是那儿……”
然而，一旁的怨灵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混账！”它青色的形体骤然变得赤红，发出愤怒的咆哮，整个矿洞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身负圣人之血，传承圣人衣钵，竟如此卑躬屈膝，自甘堕落！成何体统！”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瞬间弹开，各自摆出防御姿态，警惕地盯着这喜怒无常的怨灵，生怕它再次暴起伤人。
“圣……圣人传人？”孙一心一头雾水，“什么圣人传人？难道……是我那颗心脏？”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怨灵闻言，狂暴的气息微微一滞，赤红的颜色如潮水般退去，恢复成青色，扭曲的面孔也平静下来，透着一丝探究：“你的血液……蕴含着纯净的圣人之力。你竟不自知？”
孙一心茫然摇头。
“看看你的手，”怨灵指向他之前被怨气侵蚀、留下细小伤口的手，“仔细看那血。”
孙一心和李霜叶立刻凑近他的左手。在矿灯昏暗的光线下，两人屏息凝神，终于发现异样——那渗出的点点血珠中，竟有极其细微、仿佛活物般的金色光晕，时隐时现，流转不息！
“这些金芒，便是圣人之力的显化！”怨灵笃定道。
是那颗心！张真人赐予我的圣人之心，彻底改变了我的血脉！ 孙一心瞬间明悟。
他抬起头，直视怨灵，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你刚才说‘真正的圣人’……是什么意思？圣人，难道不只是一个境界的称谓吗？”
怨灵沉默了片刻，那由无数面孔组成的虚幻身影缓缓背过身去，悬停在半空。它的形态开始不稳定地波动，青色光芒明灭不定，脸上的表情如同走马灯般飞速变幻，时而悲愤，时而痛苦，时而茫然……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而沉重的回忆漩涡。
整个矿洞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孙一心和李霜叶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等待着，生怕惊扰了这思绪万千的怨灵。
良久，那波动的形体才渐渐稳定。怨灵缓缓转过身，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沧桑感：
“未曾沾染大量无辜凡俗与低阶修士鲜血、未曾以屠戮弱者铺就登天之路而成就的圣人之境……方为‘真正的圣人’！”
它凝视着孙一心，那虚幻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躯，看到他血脉深处流淌的金色力量源头。
“而你血脉中的圣人之力……纯净得令人心悸！不仅没有丝毫凡俗与低阶修士的怨念缠绕，反而……反而蕴含着对无数魔道巨擘、邪道圣人的凌厉斩杀之意！那圣力之中，更沉淀着浩瀚如海的‘功德’！”
“功德？”孙一心和李霜叶同时低呼。
“正是！”怨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敬畏，也有一丝解脱，“斩杀魔道圣人，便是替天行道！化解了无数被他们残害生灵的滔天怨气，自然会得到天地间最本源的回馈——功德之力！此力对寻常生灵效用有限，但对吾等邪魔外道、阴秽之物……却是致命的净化之光！”
孙一心恍然大悟，难怪自己的血液一碰到这怨灵，它便瞬间清醒，怨气消散。原来是功德圣力在净化它！
“时过境迁……”怨灵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与释然，“吾等已感知不到那吸食吾等生命、种下诅咒之人的丝毫气息。那烙印于血脉深处的诅咒印记，也彻底消散了……即便是帝级存在，也无法完全抹除这等源自本源的诅咒。唯一的解释……他已身死道消。”
“吾等心愿已了，怨念已散。没有怨气的支撑，没有灵力的维系，这苟延残喘的残魂……也到了该彻底归于天地的时候了。”
它的目光扫过孙一心和李霜叶，青色光团微微闪烁。
“方才惊扰二位，险些铸成大错……这便当作是吾等的赔礼吧。”
赔礼？孙一心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那怨灵骤然爆发出无比柔和却耀眼的淡蓝色光芒！它整个形体瞬间分解，化作一片如梦似幻、蕴含着精纯灵魂力量的蓝色光雨，如同无数萤火虫般，温柔地、不可抗拒地涌向两人，直接融入了他们的身体！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舒畅感瞬间席卷全身！孙一心只觉得头脑从未如此清明，仿佛蒙尘的镜子被彻底擦亮。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连空气中尘埃的轨迹都隐约可辨。更奇妙的是，一种全新的“感知”能力诞生了——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周围数米内的大致轮廓和能量流动！
“灵魂……这是灵魂层次的提升！”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瞬间明白了怨灵所说的“赔礼”是何等珍贵！
魂境九重！这怨灵竟燃烧了自己残存的、最本源的力量，硬生生将他们的灵魂境界，从凡俗直接拔升到了魂境第一重！
这份“赔礼”，简直重逾泰山！无数修士穷尽一生，踏遍险地，只为寻找能开启魂境的天地奇珍。谁能想到，他们这两个连练气门槛都还没真正迈入的小修士，竟因这矿洞奇遇，阴差阳错地同时踏入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魂境之门！
对着怨灵消散的虚空，两人怀着由衷的感激与敬意，深深作揖。起身后，他们再次来到那个岔路口。
孙一心目光锐利地投向另一个幽深的洞口，语气肯定：“老秦的昏迷，绝不是这些怨灵所为！”
“哦？你怎么这么确定？”李霜叶好奇地问。
孙一心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老秦和他那个朋友躺在床上时，嘴角是上扬的，表情是放松的，像是在做美梦。如果是被怨灵所伤，被怨气侵蚀，他们脸上流露的应该是惊恐、痛苦，深陷噩梦才对！”
李霜叶仔细回想了一下病房里的情景，眼睛一亮：“对啊！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所以，问题一定出在这条道上！”孙一心指向那个新挖的矿道，语气笃定。
踏入魂境第一重带来的变化是立竿见影的。孙一心发现，自己的“视野”不再仅仅依赖于双眼。一种无形的“感知力”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数米，虽然还很模糊，却能将周围岩壁的凹凸、缝隙的走向、甚至空气的流动都勾勒出一个立体的轮廓，弥补了视觉的死角，探查得更加全面。
这条矿道果然不长，挖掘的痕迹还很新鲜。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路径，谨慎前行了大约两百米，矿道的尽头便出现在感知和视线中。
尽头的空间不大，显得有些空旷。角落里随意堆放着几把矿镐和铁锹，除此之外，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静静躺在地面上的一个棕褐色、表面有些粗糙的木质葫芦。
孙一心示意李霜叶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向那个葫芦。每一步都伴随着感知力的扫视，确认没有陷阱。直到他弯腰，手指触碰到那冰凉的木质表面，将其拾起，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这里怎么会有个葫芦？”孙一心掂量着手中的物件，它大肚浑圆，恰好一手可握，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葫芦口被一个同样材质的木塞紧紧封住。“难道老秦他们的昏迷，跟这东西有关？”
他将葫芦展示给李霜叶看。李霜叶手腕一翻，一张闪烁着微弱寒气的符箓已夹在指间，灵力蓄势待发，警惕地盯着那个看似普通的葫芦：“小心点！”
孙一心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示意李霜叶再退后些。他左手紧握葫芦腰身，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木塞，猛地用力一拔！
啵！
一声轻响，木塞应声而开！
轰——！
一股无法形容、浓郁到极致的异香，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葫芦口喷涌而出，刹那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洞穴空间！
“唔！”孙一心和李霜叶同时闷哼一声，大脑“嗡”的一下陷入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愉悦感席卷全身，四肢百骸轻飘飘的，仿佛要脱离地心引力，羽化登仙！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孙一心心中警铃大作，强忍着那令人沉沦的飘然快感，用尽全身力气，闪电般地将木塞狠狠按了回去！
“呼……呼……”两人扶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息，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眼神中还残留着迷离与惊悸。若是再慢上几秒，他们毫不怀疑自己会彻底醉死在这诡异的香气里！
“没错了！”孙一心看着手中这看似不起眼却蕴含恐怖力量的葫芦，心有余悸，“老秦他们，肯定就是着了它的道！”
李霜叶凑过来，心有余悸地晃了晃葫芦，里面空空如也，听不到任何液体或固体晃动的声音。她皱着眉头，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这……这是酒吗？刚才那种感觉，简直比喝了一百坛烈酒还要醉人！”
“感觉很像，但绝不普通。”孙一心将葫芦紧紧攥在手里，“以咱俩这点微末道行，怕是连它到底是什么都弄不明白。先收起来，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洞穴，确认再无其他可疑之物，这才沿着来路，快速离开了这充满诡异奇遇的废弃矿洞。
走到半途，迎面撞上了带着大队荷枪实弹特警、正心急如焚赶来救援的搜救队。领队看到两人不仅安然无恙，甚至气色还不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霜叶反应极快，脸上瞬间挂上心有余悸的表情，抢在对方发问前开口：“哎呀！吓死我们了！里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温度突然变得特别高，热得人头晕眼花，还产生了好多可怕的幻觉！我们吓得赶紧跑出来了！里面太可怕了！”她拍着胸口，演得惟妙惟肖。
救援队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俩，又看了看他们身后深邃黑暗的矿洞，最终挥了挥手：“人没事就好！这里太危险，你们赶紧出去！我们还得进去排查一下情况！”他叮嘱两人立刻离开，自己则带着全副武装的特警，神情凝重地继续向矿洞深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