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呆着的志伟早馋着王家庄的富裕——人家靠着成片蘑菇大棚，日子过得比蜜甜，他夜里翻来覆去都想着啥时候咱村也能有这光景。
刚听说刘家村干部要牵头联合搞草莓大棚，他鞋都没来得及系紧，抄起外套就往刘主任家冲，门帘一掀带进阵风来。
“刘主任，咱村真要搞大棚？”志伟身子往前探着，满眼的期待都要溢出来，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颤音。
“志伟呀！你这小子，消息倒灵通！”刘主任放下手里的规划图，指着桌上摊开的蓝图笑，
“你回来得正好，咱村搞建设，就缺你们这些脑子活、肯下力的年轻人回乡！我们已经和张村、李家坳几个村的干部碰过头了，联合搞大棚种植——
张村家庄稳抓葡萄，李家坳主打圣女果，咱村专攻草莓，再配套修几条观光步道、弄个农产品展销点，形成水果采摘、蔬菜认养、乡村旅游一条龙！到时候游客来得多，咱的果子不愁卖，家家户户都能跟着赚！”
“那感情好！”志伟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眼睛里冒着抑制不住的亮光，攥紧的拳头里全是劲儿，
“我早就不想在外头瞎晃了，就想在家门口干点实事！刘主任，我第一个报名跟着您干，不管是搭棚、育苗还是管护，啥活我都能扛！”
“行！有志气！”刘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
“等会九点在村部开动员大会，到时候会细说入股方式、技术培训这些事，你再叫上几个相熟的年轻人，咱们一起把这事儿干起来！”
志伟连连点头，脚步轻快地往村部走，路上逢人就喊：“咱村要搞草莓大棚啦！联合着周边村搞旅游，以后在家门口就能赚钱咯！”
阳光洒在他脸上，映着藏不住的笑意，远处的田埂上，已有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神里满是对好日子的期盼——春风里，一场关于共同致富的新画卷，正缓缓展开。
“志伟，我想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卖水果！”
刘海弓着腰，一筐筐往三轮车上卸着没卖完的苹果，汗水顺着皱纹往下淌，后腰早累得直不起来，“种草莓我们啥也不懂，土性、育苗、管护全是门道，这万一……”
“爸！卖水果能赚几个钱？”
志伟猛地上前，负气似的搬起一筐苹果往地上搁，筐沿磕得地面“咚”一声响，
“您自己数数，早上拉出去满满一车，现在又拉回来大半！搬上搬下折腾一整天，除去油钱、摊位费，落到手里就那点零头，够干啥的？”
“可这毕竟投入小，稳当啊！”
刘海直起身揉了揉腰，语气里满是顾虑，“就算卖不完，放家里慢慢吃、送亲戚，也亏不了多少。那大棚搞起来得多少钱？钢筋、薄膜、肥料、种苗，哪样不要钱？
我听说人家王家庄都是贷了几十万建的棚，咱家里这点积蓄，扔进去连个水花也溅不起来！”
“他王家庄能贷款，咱刘家村就不能贷？”志伟抢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恼，还有一丝急于证明的迫切，
“村主任说了，政府有乡村振兴的贴息贷款，风险没那么大！而且几个村联合搞，有技术指导，还有旅游线路引流，咋就不能试试？总比天天守着这点水果来回折腾强！”
“这……”刘海一时语塞，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过惯了安稳日子，一辈子求的就是平平安安，哪敢碰这种“大投资”？可万一赔了，家里的底子本就薄，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更别说再给志伟找媳妇，生孙子！
可看着儿子眼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还有说起大棚时发亮的眼神，他又实在劝不动——这孩子打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三轮车旁的苹果滚了两个下来，志伟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果皮，心里的火气消了些。
他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和佝偻的背影，声音软了些：“爸，我知道您怕风险，可咱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我想让您别再这么累，想让家里日子好起来。您就信我这一回，跟着村集体干，错不了！”
刘海叹了口气，重新弯下腰去搬筐，动作慢了许多。
夕阳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满心憧憬，一个满心顾虑，而那车没卖完的水果，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两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