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载绿植的货车一辆辆驶进村里，那些曾经被精心培育、枝叶鲜灵的幼苗，此刻被胡乱堆叠挤压，折断的枝条耷拉着，鲜嫩的叶片沾着泥土与污渍，不少瓷盆被磕得粉碎，残存的花朵蔫头耷脑，透着触目惊心的狼狈。
桃花站在路边，心如刀绞，每一片残叶、每一段断枝，都是她日夜蹲在大棚里浇水、施肥、除虫的心血，更是全村贫困户把日子过好的指望——
当初大伙凑钱、出工，跟着她一起搭大棚、学技术，眼里的光她至今记得，可如今，这一切全毁在了自己手里。&
她步履蹒跚地挪到大棚一角，脚下踩着破碎的瓷片，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远不及心口的钝痛来得剧烈。
折断的枝条横七竖八，枯败的花瓣被风吹得打旋，那些曾经象征希望的绿植，此刻成了压垮她的巨石。
村里的妇女们围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过来，有惋惜，有抱怨，还有藏不住的失望，可桃花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木然地垂着头，如行尸走肉般一步步挪回了家。
刚跨进院门，王大海就像炸了毛的公鸡，叫嚷着冲了过来，唾沫星子喷了满脸：
“我早说过你一个女人家，安分守己过日子就好，偏要逞能搞什么大棚！
现在好了吧？订单全退，让人看尽了笑话！你不觉得丢人，我王大海还觉得脸上无光呢！”
他越说越激动，伸手戳着门框，声音陡然拔高，“你说！这得赔多少钱？那可是我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赚的血汗钱，你可别想动一分一毫！”
桃花对他的嘶吼充耳不闻，脑子里一片空白。
钱？她哪里还有钱？于飞投入的积蓄，她委身刘长明贷来的款项，还有乡亲们无条件的信任与托付，如今都随着这些被退回的绿植，变成了沉甸甸的债务。
她扶着土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在衣襟上！
“你倒是说话啊！哭有什么用？能把钱哭回来吗？”
王大海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我看你就是异想天开，以为凭着一股蛮劲一个漂亮脸蛋，就能发财，现在栽了吧？我告诉你，这债你自己想办法还，别拉着我一起倒霉！”
“没有钱了！全没了……”桃花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嘴唇机械地翕动着，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脚步沉重如灌了铅，一步一步朝着二楼房间挪去。
“你说啥？！”王大海像是被抽了魂，陡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叫，那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的暴戾。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拦住桃花的去路，双手攥得咯吱响，眼神如同饿狼般咄咄逼人，唾沫星子狠狠砸在桃花脸上：“你个疯女人！败家娘们！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他的怒吼震得屋顶仿佛都在颤，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刀子往外抛：“你说你除了那张好看的脸，会勾搭男人，还会干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那些破大棚，现在把家底败光了，你满意了？！”
桃花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楼梯扶手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可心里的痛比身上的疼烈上百倍。
她抬起头，眼底是死寂的灰烬，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王大海的刻薄像钝锯，反复拉扯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说话啊！你不是挺能的吗？不是能让于飞那小子为你出头吗？现在钱没了，订单黄了，他还会管你？”
王大海越骂越起劲，伸手就要去推搡桃花的肩膀，“我告诉你，这债你自己扛！要么你就去求刘长明，这订单不是刘长明给的吗？再去求求他，说不定他看你长得俊，还能帮你一把！”
“你闭嘴！”桃花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嘶哑得不像样子，积压的愤怒与屈辱在这一刻冲破了临界点，
“王大海，你还是个男人吗？我搞大棚是为了谁？为了让你不用再累死累活，为了让村里的人能过上好日子！你不帮忙就算了，现在还往我心上捅刀子！”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刘长明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吗？我就算饿死，也不会求他！这日子过不下去，大不了就散！”
“散？”王大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阴鸷下来，“想散？没门！你把我血汗钱败光了，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桃花，要么你把钱赔给我，要么就老实待在家里，别再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