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完事宜，人群如潮水般渐渐散去，村委会的小院里只剩桃花与王国强相对而立。院角的月季开得正盛，甜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在空气里，却掩不住两人间那股说不出的局促。
王国强右手反复摩挲着左手腕，目光落在桃花泛着绯红的脸颊上，喉结滚了滚——那些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话，到了嘴边竟成了支支吾吾的一句：“明儿一早我先去地里清障，你……你不用早起，晚点来就行。”
桃花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布料，把那点布料搓得发皱。方才在众人面前点头的勇气，此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全没了踪影。
满脑子都是那个晚上的月光，清冷冷地洒在窗台上，还有此刻萦绕在鼻尖的、与记忆里分毫不差的淡淡烟草味，让她心跳快了半拍 。
“知道了。”她轻轻应着，声音细得像根棉线，说完便转身往家走，背影透着几分仓促，仿佛再待一秒，心里的慌乱就要藏不住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天际刚染出一抹浅灰，桃花就拢了拢衣襟，把铁锹扛在肩上往地头走。晨露打湿了裤脚，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她却没在意——夜里翻来覆去没睡好，总想着地里的活儿，也总想起王国强那句“你不用早起” 。
远远地，她就看见地头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王国强背对着她，微微弯曲的后背绷得紧实，正抡着铁锹往土里挖，动作利落得很。晨光落在他身上，暖暖的，桃花看着他比前几日更显瘦削的肩膀，心里忽然软了软：这几天他定是没歇好，既要惦记着工地上的活，又要跑来帮她料理地头的事 。
“你这么早来了？”听见脚步声，王国强转过身，额角已经渗了层薄汗，脸上却带着笑！
桃花“嗯”了一声，没多说话，挽起袖子就走到另一处，拿起铁锹跟着挖。两人离得不过几步远，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铁锹铲土的“咚咚”声，却谁也没再开口。风从稻田里吹过来，带着稻穗的清香，“沙沙”地掠过耳边，成了这方天地里最响的动静 。
挖了约莫半个时辰，桃花额头上也冒了汗，她抬手擦了擦，却没注意铁锹往旁边偏了点，一下子撞到了石头，震得她手腕发麻，铁锹也脱手落在地上。王国强听见动静，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伸手就去握她的手腕：“没事吧？是不是震着了？”
他的掌心温热，裹着她微凉的手腕，桃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红透：“没、没事，就是不小心撞到石头了。”
王国强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喉结动了动，没再碰她的手，而是弯腰捡起铁锹，仔细检查了下锹头：“这土方硬，我来挖这边，你去旁边清理下渠边杂草，挑轻点活干。”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桃花没反驳，乖乖地拿起小锄头，蹲在刚挖的渠旁慢慢清理杂草 。
阳光渐渐升高，把两人的影子叠在田埂上。王国强挖一会儿，就会偷偷往桃花那边看一眼——看她认真地扒拉着草叶，看她额角的汗滴落在泥土里，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 。
而桃花蹲在地上，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王国强忙碌的身影，心里那道刻意筑起的墙，好像被晨光晒得软了些，连带着那个晚上的纠结，也淡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