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还魂草的嫩芽在石棺旁扎了根，心形的叶片上总沾着晨露，像裹着层碎钻。林晚每天都会来溶洞查看，用调和草药的残渣给它施肥。这株承载着“活死人肉白骨”传说的仙草长得极慢，三天才抽出一片新叶，却总能在最阴冷的角落透出暖意，仿佛在无声地应和着他的期待。
“林大哥，你看那边！”小石头举着刚画好的净身符，朝山坳外的乱葬岗挥手。远处的骸骨堆里，几只低阶怨魂被符纸的微光逼退，慌乱地钻进骨缝里。这几日他的符箓术进步极快，劣质避怨符早已能画出稳定的白光，连带着超度低阶怨魂时，功德值都比以前多了两三点。
林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却微微蹙起。乱葬岗深处的怨气似乎比往常更浓了，天边总飘着团灰黑色的云，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百草图鉴》的最后几页提到过一种“怨潮”——当乱葬岗的怨气积累到临界点，就会引发大规模的怨灵暴动，届时别说他们这小小的山洞，就算是高阶修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们得做准备了。”林晚收回目光，指尖轻抚过还魂草的叶片，“怨潮要来了。”
小石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怨潮？就是书上说的……能把整座山都掀翻的那个？”他声音发颤，手里的符纸“啪嗒”掉在地上，“我们……我们能活下去吗？”
林晚捡起符纸，叠好塞进他手里：“只要准备充分，就能活下去。”他的语气平静，心里却在飞速盘算。溶洞虽然隐蔽，但面积太小，一旦怨潮漫过来，根本无处可躲；山洞前的菜田刚有起色，放弃了太可惜；而铁甲尸守护的山坳，向阳花海虽能驱散低阶怨魂，却挡不住怨潮的主力。
“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林晚站起身，目光扫过乱葬岗的地形。原主的记忆里，乱葬岗深处有座废弃的祭坛，传说是上古时期镇压怨灵的地方，坛基由玄铁混合朱砂铸成，怨气很难侵入。只是那里常年被高阶凶尸占据，从未有人敢靠近。
“去祭坛。”林晚做了决定，声音斩钉截铁，“只有那里能挡住怨潮。”
小石头脸色发白：“可……可那里有高阶凶尸啊！我们连铁甲尸都打不过，去了不是送死吗？”
“不一定。”林晚从药篓里拿出一小包东西，打开是暗绿色的粉末，正是用腐骨草和向阳花混合的调和药粉，“我们有这个。寻常凶尸怕它，高阶凶尸未必不怕。而且祭坛的镇压之力还在，那些凶尸未必敢在坛基附近动手。”
他顿了顿，看向小石头的眼睛：“留在这里，等怨潮来了必死无疑；去祭坛，至少有一半生机。你选哪个？”
小石头咬着唇，手指紧紧攥着净身符。他想起被师父扔进乱葬岗的那天，想起在山洞外徘徊的血怨，想起林晚用回春术按住他伤口时的温度。死在这里，和死在去祭坛的路上，好像也没那么大区别——但跟着林大哥，好像连死亡都没那么可怕了。
“我跟你去！”他抬起头，眼里虽有惧意，却透着股狠劲，“死也死在一起！”
林晚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咒自己。我们是去活下去的。”
准备的日子紧张而有序。他们将山洞里的干草、药篓、符箓纸都搬到了溶洞——这里暂时还算安全，能作为出发前的中转站。林晚用积攒的600点功德值兑换了三张中级避怨符和一本《阵法基础》，又将所有调和草药都研磨成粉，装在十几个用兽皮缝制的小袋里，贴身携带。
出发前夜，林晚坐在溶洞里，借着月光翻看《阵法基础》。书页上的“聚灵阵”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阵法不需要灵力驱动，只需用蕴含生机的材料布置，就能聚拢周围的灵气，恰好能克制怨潮的死气。
“有了。”他眼睛一亮，起身走到菜田边，小心翼翼地将刚成熟的向阳花种子摘下来，又挖了几株带着泥土的安神草，“用这些做阵眼，说不定能成。”
小石头凑过来看：“这阵法真能挡住怨潮？”
“不知道。”林晚诚实地摇头，将种子和草药包好，“但多做一手准备，总没坏处。”
他突然想起现代医院的急诊室。每次抢救病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医生也会做百分之百的准备——插气管、除颤、输血……能用上的手段全用上，只为那一线生机。现在的他们，就像在跟怨潮抢命的医生，每多一张符、每一株草，都是活下去的筹码。
黎明时分，两人背着行囊出发了。中级避怨符的效果果然比低级的好得多，淡金色的光罩将两人裹在其中，沿途的低阶怨魂和凶尸都远远避开，连空气里的腐臭味都淡了些。
越往乱葬岗深处走，环境越发阴森。骸骨堆越来越密集，有些地方甚至堆积了十几米高，形成一座座白骨山。天空的灰云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将整个世界都埋进黑暗里。
“林大哥，你听！”小石头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一阵沉闷的嘶吼从前方传来，不是怨魂的尖啸，也不是凶尸的咆哮，而是像无数人在地下挣扎，发出的绝望呜咽。声音越来越近，地面都开始微微震动，骸骨山上的碎骨“哗啦啦”往下掉。
“是怨潮的前兆！”林晚脸色一变，拉着小石头加快脚步，“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们在白骨山间穿梭，躲避着因震动而滚落的巨石和骸骨。嘶吼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震得人头晕目眩。小石头的脸色越来越白，脚步都有些踉跄，全靠林晚拉着才能往前走。
“撑住！”林晚从怀里掏出一颗用安神草汁浸泡过的野果，塞进他嘴里，“含着，能定神。”
清苦的药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小石头果然觉得头晕减轻了些。他看着林晚被汗水浸透的后背，突然觉得手里的净身符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只要跟着这个人，好像真的能走到祭坛，真的能活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祭坛，坛基由黑红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满了模糊的符文，隐隐有金光流动。祭坛周围散落着十几具高阶凶尸的残骸，有的断了胳膊，有的脑袋滚在一边，显然曾发生过惨烈的打斗。
“到了！”林晚心中一喜，拉着小石头朝祭坛跑去。
就在他们快要踏上坛基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祭坛后面窜了出来！那是一具体型巨大的凶尸，身高足有三米，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爪子像铁钩一样闪着寒光，正是《百草图鉴》里记载的“鳞甲尸”——需要百年怨气才能形成的高阶凶尸！
鳞甲尸嘶吼一声，朝着两人猛扑过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连中级避怨符的光罩都剧烈晃动起来！
“快上坛基！”林晚将小石头往前一推，自己则掏出调和药粉，朝着鳞甲尸撒去！
金黄色的粉末落在鳞甲尸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鳞片下渗出白烟。鳞甲尸吃痛，嘶吼着转向林晚，一爪拍了过来！
林晚连忙往旁边翻滚，躲开这致命一击。爪子拍在地上，硬生生砸出个半米深的坑！他刚想爬起来，鳞甲尸的尾巴又横扫过来，狠狠抽在他背上！
“噗——”
林晚喷出一口血，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重重撞在坛基上。后背传来钻心的疼，骨头好像都断了几根。
“林大哥！”小石头吓得魂飞魄散，想从坛基上跳下来，却被林晚死死按住。
“别下来！”林晚咳出一口血沫，指着坛基上的符文，“这上面……它不敢上来！”
果然，鳞甲尸追到坛基边缘，看着上面流动的金光，焦躁地原地打转，却始终不敢踏上去一步。它朝着林晚嘶吼，爪子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眼里的红光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靠在坛基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硬生生忍着没倒下。他看着在下面咆哮的鳞甲尸，又看了看身边满脸泪水的小石头，突然笑了。
疼吗？疼。怕吗？也怕。
但他想起了手术台上那些等待救援的病人，想起了周猛跪在石棺前的虔诚，想起了铁甲尸笨拙地给莲娘别花的温柔。这些画面像股暖流，顺着血液淌遍全身，压过了伤口的剧痛。
“我们……上来了。”他对小石头说，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我们活下来了。”
小石头用力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鳞甲尸在坛基下咆哮了许久，终于不甘地转身离开，消失在白骨山的阴影里。林晚这才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在用回春术给自己疗伤，力道生涩却很认真。他想睁开眼，却被浓重的睡意包裹。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又仿佛看到了还魂草的嫩芽在晨露中舒展叶片——不管前路多险，只要还能睁开眼，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就是他在绝境中找到的活路：不是逃避，不是退让，而是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要抓住那一线生机的决心。
祭坛的符文在月光下静静流淌，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护在其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残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