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一点，市立中心医院病理科。
林薇将最后一组切片样本放进冷藏柜，揉了揉酸胀的脖颈。作为新来的病理科医师，她主动申请了夜班，想尽快熟悉科室的工作。
林医生，还不下班？
科室的老技术员赵师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这位在医院工作了三十年的老师傅，以严谨细致着称。
马上就走。林薇笑了笑，赵师傅也这么晚？
例行巡查。赵师傅晃了晃钥匙串，负一层的标本库要检查温度，这个季节最容易出问题。
林薇想起白天主任的嘱咐：对了，主任说让我熟悉一下标本库的管理流程，能跟您一起去看看吗？
赵师傅的表情闪过一丝犹豫：标本库...晚上不太适合参观。
就看一下，十分钟。林薇坚持道。她明天要开始负责标本归档，提前熟悉环境很有必要。
赵师傅叹了口气：好吧，跟紧我。
负一层的走廊比楼上更加阴冷。惨白的灯光在光洁的地面上反射出模糊的倒影，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标本库的门是厚重的金属材质，赵师傅用两把不同的钥匙才打开。门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
温度没问题。赵师傅检查了控制面板，看完就快走吧。
林薇环顾这个巨大的储藏室。一排排金属架上整齐摆放着数千个标本瓶，瓶中浸泡着各种人体组织。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些标本仿佛都在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这些是...林薇指着一个特别大的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一具完整的胎儿标本。
教学用的。赵师傅快步走在前面，这边是历年积累的手术标本，按照科室和年份分类。
林薇注意到最里侧的架子被白布覆盖着：那里是？
废弃标本，等着统一处理。赵师傅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看完了就走吧。
就在这时，林薇隐约听见一声细微的叹息。她猛地转头，却发现赵师傅已经走到门口。
你听见了吗？林薇问。
听见什么？赵师傅头也不回，快走吧，这里待久了不好。
林薇只好跟上，但在经过那个被白布覆盖的架子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架子上只有几个落满灰尘的标本瓶。但其中一个瓶子里，浸泡的似乎不是人体组织，而是一团模糊的、微微发光的物质。
别动那些！赵师傅突然折返，一把拉下白布，那些都是要处理的废弃品。
回到一楼，林薇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发现白大褂口袋里多了一把小钥匙。她认出这是赵师傅的钥匙串上掉下来的。
犹豫片刻，她没有立即归还。那个发光的标本瓶让她十分在意。
第二天夜班，林薇趁赵师傅去其他科室维修设备时，再次来到负一层。用那把捡到的钥匙，她顺利打开了标本库的门。
直接走向最里侧的架子，她掀开白布，找到了那个发光的标本瓶。凑近观察，她发现瓶中浸泡的是一团人脑组织，但奇怪的是，脑组织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荧光斑点，像是某种特殊的标记。
你在干什么？
赵师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薇吓得差点摔了标本瓶。
我...我来熟悉一下标本分类。她慌忙解释。
赵师傅一把夺过标本瓶，小心地放回原处：我说过这里不能随便进来。
那个标本很特别，林薇试探地问，是某种罕见的病例吗？
赵师傅的脸色阴沉：不该问的别问。
当晚，林薇在科室的旧档案室里翻找资料。她记得标本瓶上的编号：St-731。在1998年的档案册中，她找到了对应的记录：
标本St-731，来源：李梦，女，23岁，脑外科实验性治疗志愿者。备注：治疗中出现严重不良反应，死亡。标本保留以供研究。
实验性治疗？林薇喃喃自语。
她继续翻阅，在一本泛黄的工作日志中发现了更多细节。1998年，脑外科进行了一项未经批准的药物实验，主持医生是当时的科室主任王教授。李梦是第三个志愿者，在注射实验药物后出现严重脑部异常，最终死亡。实验随即被叫停。
日志的最后一页，有人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她还在看着我们。
林薇感到一阵寒意。她注意到日志的笔迹与赵师傅的十分相似。
第三天凌晨两点，林薇被科室的电话惊醒。是安保室打来的，说负一层的监控显示标本库有异常活动。
她赶到时，保安已经等在门口。
林医生，监控显示里面有人影，但门是锁着的。
林薇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发现最里侧架子的白布被掀开了。那个发光的标本瓶，此刻正发出强烈的荧光，将整个标本库映照得一片幽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的标本瓶都在轻微震动，仿佛在响应某种召唤。
快去叫赵师傅！林薇对保安说。
保安离开后，标本库的温度骤然下降。林薇看见一个半透明的女性身影缓缓从发光的标本瓶中浮现。
找...到...了...鬼魂的声音直接在林薇脑海中响起。
林薇强作镇定：你是李梦？
鬼魂的形态变得更加清晰：他们...骗了我...说是治疗...
是谁骗了你？
所有人...鬼魂的声音充满怨恨，王教授...赵技术员...他们都知情...
林薇突然明白了一切。赵师傅不仅是当年的参与者，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继续着那些实验。
该结束了，林薇说，你的痛苦该结束了。
鬼魂发出凄厉的笑声：结束？除非他们都付出代价！
标本瓶开始剧烈震动，有几个已经从架子上掉落摔碎。福尔马林溶液四处流淌，刺鼻的气味弥漫整个空间。
这时赵师傅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装置。
退后！他对林薇喊道，随即启动装置。一股高频声波充满房间，鬼魂发出痛苦的尖叫。
你还在用当年的技术！林薇震惊地说。
我必须控制住她！赵师傅面目狰狞，她的脑电波异常活跃，是绝佳的研究对象！
林薇终于看清了这个老人的真面目。三十年来，他一直在秘密研究李梦的脑组织，试图复制当年的实验。
你才是该被阻止的人！林薇冲向装置，想要关闭它。
赵师傅一把推开她：你懂什么！这是科学的突破！
鬼魂在高频声波中剧烈扭曲，标本库内的其他鬼魂也开始苏醒。数十个半透明的身影从标本瓶中浮现，这些都是多年来实验的受害者。
看见了吗？李梦的鬼魂在声波中挣扎，不止我一个...
林薇意识到，必须毁掉那个发光的标本瓶。她趁赵师傅不备，冲向最里侧的架子。
赵师傅想要阻止，但被其他苏醒的鬼魂缠住。
林薇举起标本瓶，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瞬间，强烈的荧光爆发出来，整个标本库被照得如同白昼。
鬼魂们的尖叫声逐渐平息，他们的身影在光芒中慢慢消散。
谢谢...李梦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林薇脑海中响起，这次带着解脱的平静。
光芒散去，标本库恢复了平静。赵师傅瘫坐在地，手中的装置已经碎裂。
后来，医院成立了调查组，赵师傅被停职调查。标本库进行了彻底清理，所有涉及非法实验的标本都被妥善处理。
林薇仍然在医院工作，但再也不会在深夜去负一层。有时她会梦见那道白光，和那个终于获得解脱的灵魂。
在医院这个见证生死的地方，有些秘密应该被永远埋葬，有些灵魂应该被永远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