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媛的速写本最后一页还留着昨日的铅笔印——画里的林小满举着刚修好的瓷杯，杯沿沾着点未擦净的蓝瓷粉，像落了颗星子。她坐在江景公寓的飘窗上，指尖摩挲着画纸边缘，窗外的江风卷着桂香钻进纱窗，吹得速写本哗哗翻页。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画廊的张姐发来的消息：“清媛，上次说的画展场地定了，下周六，‘云影画廊’，你看时间合适吗？”
陆泽宇端着热牛奶从厨房出来，见她盯着手机发愣，把杯子放在她手边上——杯壁温温的，正好暖她发凉的指尖：“怎么了？张姐又催画了？”苏清媛抬头，眼睛亮得像她画里的瓷杯：“不是，是画展！张姐说下周六给我办个小型个展。”她抓起陆泽宇的手，指尖还带着画纸的糙感，“我、我有点怕，万一没人来怎么办？”
陆泽宇在她旁边坐下，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怎么会？你画的启明斋，画的林小满，画的我们一起在江边散步的样子——这些都是有温度的画，会有人懂的。”他想起上周苏清媛熬夜改画的样子，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在夜里慢慢开的百合，“再说了，我去当你的专属观众，坐第一排，举着小牌子喊‘清媛最棒’。”苏清媛被他逗笑，轻轻捶了他一下：“讨厌，跟林枫学的贫嘴。”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到处都是画框和颜料盒。苏清媛把选好的画铺在客厅地板上，一张一张理：有启明斋清晨的阳光穿过木窗洒在瓷瓶上的样子，有林小满蹲在地上捡瓷片的背影，有陆泽宇靠在柜台边喝可乐的侧颜——画里的他嘴角带着笑，手里的可乐罐上凝着水珠，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陆泽宇蹲在她旁边，帮她把画按主题分类：“这个系列叫‘人间烟火’吧？”他指着启明斋的画，“周叔的锤子、林小满的帆布包、你煮的姜茶——都是烟火气。”
画展前一天，陆泽宇跟着苏清媛去画廊布置。“云影画廊”在老街的巷口，玻璃橱窗上贴着苏清媛的海报——画的是她自己坐在飘窗上画画，身后是江景，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来，像片浮动的云。苏清媛站在梯子上挂画，陆泽宇扶着梯子，仰着头看她：“左边那幅再高一点——对，正好对着窗户，阳光照过来会好看。”她调整画框的角度，发丝垂下来扫过他的鼻尖，带着松木香：“你说，周爷爷会来吗？”陆泽宇笑着说：“我昨天给周叔打电话，他说要带林小满一起，还说要穿那件藏青色的布围裙——说是‘正式场合’。”
画展当天清晨，苏清媛坐在镜子前抹口红，手有点抖。陆泽宇站在她身后，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别紧张，你昨天试穿的米白色连衣裙很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他递过她的银色小吊坠——是那个像眼睛的祖传吊坠，“戴上这个，你说过它能安神。”苏清媛接过吊坠，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突然想起上回在启明斋看到的符号，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嗯，有它在，我不怕。”
画廊开门时，外面已经站了几个人。林枫抱着束向日葵站在最前面，看到他们就挥手：“清媛，恭喜！这花是我挑的，跟你画里的阳光一样亮。”周启明牵着林小满的手站在后面，老人穿着藏青色布围裙，胸前别着朵纸做的蓝瓷花——是林小满昨天用碎瓷片粘的。林小满蹦蹦跳跳跑过来，拽住苏清媛的裙子：“清媛姐姐，我带了周爷爷做的桂花糕，给你当点心！”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香味裹着桂香钻进鼻子。
画展开始后，陆续有人进来。有苏清媛的粉丝，举着她的画集要签名；有老街的邻居，指着启明斋的画说“这不是周师傅的店吗？我上次还去修过碗”；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站在林小满的画前看了好久，最后对苏清媛说：“我奶奶以前也有个这样的帆布包，她是织补匠，跟周师傅一样，守着个小店一辈子。”苏清媛望着他，眼睛有点酸：“那幅画叫《学徒》，是林小满第一次学握锤的样子——她的手在抖，但锤子举得很稳。”
陆泽宇站在角落，看着苏清媛跟观众说话。她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春风拂过瓷片，但眼里有光——是那种被人懂的光，像她画里的瓷杯终于装了热牛奶，暖得冒热气。林枫走过来，撞了撞他的肩膀：“可以啊，我们清媛要成大画家了。”陆泽宇笑了，指着墙上的一幅画——画的是他们俩在江边散步，苏清媛的长发被风吹起来，缠在陆泽宇的手腕上：“你看，那幅画里的风，是上周我们去江边的风。”
傍晚时分，画廊里的人渐渐少了。苏清媛坐在画前的台阶上，捧着林小满送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桂香。陆泽宇坐在她旁边，递过一瓶冰可乐：“累了吧？”她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的薄荷味洗衣粉的味道：“不累，反而很开心。”她望着墙上的画，那些她画了无数个夜晚的画面，现在都挂在墙上，被人认真看着，“你说，画的意义是什么？”陆泽宇想了想：“是把你看到的温度，传给别人——就像周叔修瓷，不是修碎片，是修记忆；你画画，不是画线条，是画情感。”
周启明带着林小满走过来，老人手里拿着幅画——是苏清媛画的他擦瓷瓶的样子。画里的他戴着老花镜，鼻尖沾着瓷粉，旁边写着“守着瓷的人，也守着时光”。周启明摸了摸画框：“清媛，这画我买了。”苏清媛赶紧摇头：“周爷爷，送给您的，不要钱。”老人板起脸：“不行，我要给你润笔费——就用我上个月修瓷赚的钱，不多，但够买这幅画。”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叠零钱，“这是我的心意，你得收着。”
林小满拽了拽苏清媛的裙子，举着个小本子：“清媛姐姐，我也想要幅画——画我跟周爷爷一起修瓷的样子。”苏清媛笑着摸她的头：“好，下次给你画，画你举着锤子的样子，比现在还高。”林小满跳起来：“那我要贴在启明斋的墙上，让所有人都看！”周启明看着她，嘴角的皱纹里都是笑：“这丫头，比我当年还急。”
晚上，陆泽宇和苏清媛沿着江边走回家。江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来，缠在他的脖子上，带着松木香。苏清媛望着江面上的灯影，轻轻说：“今天有个阿姨跟我说，她看到画里的启明斋，想起了她外婆的杂货店——也是这样的木窗，这样的瓷瓶。”她握住陆泽宇的手，“原来我画的不是画，是别人的记忆。”陆泽宇停下脚步，转身抱住她：“那你也是我的记忆——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那部分。”
回到公寓时，苏清媛打开手机，看到画廊的张姐发来的消息：“清媛，今天有个收藏家要订你的画——就是那幅《启明斋的早晨》，他说要挂在自己的书房里，每天看一眼，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的老街。”她抬头望着陆泽宇，眼睛里闪着泪花：“你看，真的有人懂。”陆泽宇走过去，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我早就知道，我的清媛，是会发光的。”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月光洒进来，落在苏清媛的画架上，画架上躺着幅未完成的画：是四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周启明、林小满、苏清媛、陆泽宇，背景是启明斋的木窗，窗台上放着杯姜茶，冒着热气。画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最好的画，是把温暖，传给下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