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曦回头,就看见赵亦行牵着牧牧,正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赵亦行的目光,落在孔焕身上,又滑到姜南曦递钱的手上,眼神幽幽。
“我来得,是不是不巧?”
他缓步走进来,脸上挂着那副招牌的、病弱又无辜的笑容。
“这位公子是……?”
“悦来楼,孔焕。”孔焕倒是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哦……”赵亦行拉长了语调,走到姜南曦身边,亲昵地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这位孔公子,可真是古道热肠。”
他轻飘飘地说着,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
“不像我,身子骨不争气,连累南曦操劳不说,关键时刻,还护不住她。”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
姜南曦:“……”
孔焕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还没等他开口。
赵亦行忽然弯下腰,在牧牧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一秒,牧牧就“嗖”地一下就冲了过去,稳稳地插在了姜南曦和孔焕中间。
他仰着小脸,张开短短的胳膊,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警惕地瞪着孔焕。
孔焕:“……”
姜南曦扶额,没眼看。
孔焕的目光在赵亦行和牧牧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姜南曦脸上,笑问道。
“姜姑娘,不知这位先生是……?”
姜南曦被他问得一噎。
说他是太子?不行。
说他是朋友?看他现在这副绿茶样,回头指不定怎么闹。
说他是……相公?更不行!
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哦,他是我家里的一个……亲戚。”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身边的空气,温度骤降。
赵亦行的脸上,笑容未变,可那笑意,却半分都未达眼底。
“亲戚”两个字,被他在唇齿间碾磨了一遍,带着森森的寒意。
孔焕走后,赵亦行就开启了生人勿近的模式。
他不说话,不咳嗽,也不装病弱了。
就那么面无表情地跟在姜南曦身后,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快来哄我”的低气压。
牧牧也被这股气压影响,一路上都乖乖的,不敢作声。
回到家,赵亦行更是直接进了书房,把自己关了起来。
姜南曦头疼不已。
这家伙,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赵亦行都在生闷气,姜南曦跟他说话,他爱答不理。
叫他吃饭,他就说“不饿”。
姜南曦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拉不下脸去哄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第三天夜里。
姜南曦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轻响惊醒。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几道黑影,从窗户翻了进来,手持利刃,直奔床榻而来。
姜南曦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要去护旁边的牧牧。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
一道身影,比那些杀手更快!
原本背对着她、正在“生闷气”的赵亦行,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月光下,他甚至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只是懒懒地抬了抬手。
“锵——”
一声轻响。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道寒光闪过。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刺客,动作戛然而止,喉咙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几个杀手大惊失色,正要变招。
赵亦行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迎了上去。
没有激烈的打斗,没有兵刃相接的巨响。
只有几声短促的闷哼。
等姜南曦反应过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五个黑衣杀手,全都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赵亦行站在尸体中间,手里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柳叶,柳叶上,还沾着一滴血珠。
他随手甩掉血珠,转过身,月光照亮他半边脸,俊美如神只,也冰冷如阎罗。
过了一会儿,他幽幽的声音,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亲戚,就该做点亲戚该做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姜南曦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五具尸体,再看看床上那个重新躺下、背对自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男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翻涌。
“赵亦行。”
“嗯。”他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丝委屈。
“这些人……垃圾。”
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姜南曦:“……”
行,你说垃圾就垃圾吧。
她揉了揉眉心,“那……垃圾是不是该分类处理一下?”
总不能就这么在卧室里摆一晚上吧?她可不想跟五具尸体共度良宵。
赵亦行没动静。
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地开口。
“我身子骨弱,见了血,头晕。”
姜南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刚刚柳叶飞花瞬杀五人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头晕的样子!
还身子骨弱?你那身子骨是金刚石做的吧!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垃圾”,点亮了油灯。
“那你闭着眼,我来处理。”
她毕竟是医护人员出身,对尸体……嗯,虽然没处理过这么多,但心理素质还算过硬。
她刚弯下腰,想看看怎么把人拖出去,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赵亦行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脸色在跳跃的灯火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来。”
他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
“你不是头晕吗?”姜南曦挑眉。
“亲戚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赵亦行答非所问,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总不能让南曦一个弱女子,动手处理这些污糟事。”
“……”
很好,“亲戚”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接下来的画面,让姜南曦大开眼界。
只见赵亦行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洒在尸体上。
“嗤嗤——”
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那五具尸体连带着血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最后只在原地留下一滩不起眼的灰黑色粉末。
姜南曦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
“化尸粉。”赵亦行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这是面粉。
收拾完这些,他走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夜风吹进来,地上的粉末便被吹得干干净净,连那股血腥味都淡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他回过身,重新挂上那副病弱无辜的表情,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南曦,我、我胸口有点闷。”
姜南曦嘴角抽搐,看着这个前一秒毁尸灭迹,后一秒就弱柳扶风的男人,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人才,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