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青色剑光，不是警告，而是审判。
它撕裂夜色，裹挟着不容置疑的锋锐，在王浩的瞳孔中急剧放大。那其中蕴含的纯粹杀意，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中所有因即将得手而升腾的狂热。
杀苏媚，还是自保？
这个念头在王浩脑中只存在了千分之一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那只抓向苏媚脖颈的枯爪猛地收回，转而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手中的鬼头大刀，不退反进，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狠狠迎向那道夺命剑光。
他想用这仓促的一击，为自己换取哪怕一丝喘息之机。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
王浩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自刀身狂涌而来，那股力量并不蛮横，却凝练、锋利到了极点，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层层叠叠的灵力防御。
虎口崩裂，鲜血飞溅。鬼头大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着插入远处的石壁，兀自嗡鸣不休。
王浩本人更是如遭巨锤轰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山洞的入口处，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逆血喷出。
不等他稳住身形，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然越过他，如同一片飘落的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与石床之间，将那道令他魂牵梦绕的绝美身影，彻底隔断。
秦绝。
他来了。
他没有回头去看苏媚，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眸，扫过石床上那一片刺目的鲜红，扫过苏媚那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脸。
山谷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骤然下降了数分。
那不是错觉，而是实质的、由极致剑意引发的杀气，冻结了空气，也冻结了王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秦绝！”王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手捂着塌陷的胸口，一手撑着地，状若疯魔，“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妖女，和我拼命？她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江晚星那个贱人找来的玩物！你护着她，值得吗？！”
他试图用言语激怒秦绝，寻找对方心神上的破绽。
然而，秦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缓缓举起了剑，剑尖斜指地面，摆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起手式。
回应王浩的，是比言语更冰冷，也更直接的行动。
王浩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好，好得很！”他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眼中满是癫狂与怨毒，“既然你们师兄妹都喜欢护着这个狐狸精，那今天，我就让你们一起给她陪葬！”
笑声未落，王浩的气势陡然一变。他不再想着逃跑，而是将体内残存的灵力，连同燃烧精血换来的力量，尽数爆发。一股浓郁的黑气从他体内涌出，将他整个人包裹，身形竟是拔高了几分，双目赤红，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主动发起了攻击。
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只是最原始、最疯狂的冲撞。他要用自己这条烂命，在秦绝身上，在那个妖狐身上，啃下一块血肉来。
面对状若疯魔的王浩，秦绝的眼神依旧平静。
他只是踏前一步，手中的长剑，由下至上，划出一道朴实无华的弧线。
“青锋裂地。”
没有惊人的光芒，也没有骇人的声势。
但随着他一剑挥出，他身前的地面，一道细长的裂缝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盘结的树根，都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贴着地面，直奔王浩而去。
王浩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想要跃起闪避，却惊恐地发现，一股无形的剑压，如同山岳般笼罩着他，让他的动作变得迟滞无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剑气，斩中了他的双腿。
“噗嗤！”
血光迸现。
王浩的双腿，自膝盖以下，被齐齐斩断。
“啊——！”
凄厉的惨叫，终于划破了山谷的寂静。
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剧痛让他疯狂地在地上翻滚、哀嚎，断口处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秦绝一步步走向他，手中的长剑，没有沾染一丝血迹，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王浩，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只被踩死的虫子。
王浩抬起头，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满是恐惧与不甘。他看着秦绝，又越过秦绝，看向了洞内那道让他功败垂成的身影。
忽然，他脸上的痛苦与恐惧，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而恶毒的笑容。
“还没完……秦绝，我说了，要让你们……一起陪葬！”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阴毒无比的能量波动，开始在他丹田的位置，悄然汇聚。他的身体，像一个被吹气的皮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鼓胀起来。
自爆毒丹！
这是幽冥宗弟子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手段。一旦引爆，丹田内的剧毒会随着爆炸扩散，方圆百丈之内，生机灭绝，寸草不生！
秦绝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他那被剑意千锤百炼的神魂，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他看到了王浩眼中那同归于尽的疯狂。
已经来不及思考。
秦绝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王浩的身侧，手中的长剑，如同一道幻影，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刺下。
这一剑，没有刺向王浩的心脏，也没有刺向他的头颅。
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正在鼓胀的丹田。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见的、利刃入肉的声响。
王浩身体的鼓胀，戛然而止。他脸上那恶毒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贯穿了自己丹田的长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即将引爆的、积蓄了所有怨毒与力量的毒丹，被一股锋利无匹的剑气，瞬间搅碎、湮灭。
所有的力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消散于无形。
“为……什么……”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茫然与不解，似乎不明白秦绝为何能看穿他最后的底牌。
秦绝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抽出了剑。
王浩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他那残破的身躯，重重地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随着王浩的死亡，山谷外围那片由毒雾笼罩的区域，喊杀声与惨叫声也渐渐平息。
一道道身着青云宗弟子服饰的身影，从弥漫的雾气中走出。他们手中的兵器，还在滴着血。为首的一名内门弟子，快步走到竹林前，对着秦绝的方向，恭敬地抱拳行了一礼。
“秦师兄，余党已尽数剿灭，无一活口。”
秦绝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手腕一振，长剑上的血珠被尽数甩落，剑身重归清亮。他将剑归鞘，转身走进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
洞内，血腥味与一股奇异的幽香混杂在一起，浓郁得化不开。
苏媚已经从石床上滑落，侧躺在地上，一身布裙被鲜血与冷汗浸透，紧紧贴着玲珑的曲线。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体般的泪珠，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秦绝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他不是医师，也不懂疗伤。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于迟疑的神色。
片刻后，他伸出手，两根修长而冰冷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苏媚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细腻，却带着一种惊人的脆弱。
而那脉搏，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秦绝指尖触碰到苏媚皮肤的瞬间。
昏迷中的苏媚，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一张冷峻而棱角分明的脸，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离得那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是……哪里？
地府吗？
她死了吗？
苏媚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几个茫然的念头。她想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那冰冷的触感，从手腕处，一点点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