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山之巅，风声呼啸，卷起无数细小的剑气，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
秦绝静静地站在那里，心神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律”。
这个陌生的词汇，从眼前这道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的残魂口中说出，却精准地指向了他最大的秘密——那个由江晚星赐予的，他视作仙缘与根本的系统。
它在帮你，也在束缚你。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秦绝的识海深处。他从未怀疑过系统的强大与便利，但“束缚”二字，却让他第一次对自己所走的路，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的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认知非但没让他生出反感，反而让他对江晚星的形象，愈发感到高深莫测，如隔云端。
“小娃娃，动心了？”老者虚影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前辈所传剑法，晚辈自然向往。”秦绝收敛心神，躬身道，“不知前辈有何遗愿，需要晚辈去完成？”
老者虚影的目光越过秦绝，望向这片灰色的天地，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万古岁月，看到了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人与旧事。
“老夫的名号，早已无人记得。出身的宗门，也已化作尘埃。这世间，唯一能证明老夫曾来过的，便只剩下这套‘青锋剑法’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萧索与落寞。
“老夫毕生剑道感悟，皆封存于一物之中，名为‘青锋剑匣’。当年老夫身陨道消，残魂被这秘境吸纳，剑匣也随之落入此地。只可惜，它并未落在此处，而是被这秘境中一头凶兽夺了去。”
秦绝心中一动：“凶兽？”
“不错。”提到那头凶兽，老者虚影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恨意，“那是一头‘剑齿虎’，非寻常妖兽。它诞生于此地混乱的剑意之中，以吞噬陨落于此的剑修残魂与兵刃为食，凶残无比。”
“数百年来，它盘踞在剑山之下的‘断剑谷’，将我的剑匣视作它的巢穴与玩物。老夫这缕残魂被束缚于剑山之巅，无法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日夜亵渎我的心血，却无能为力。”
老者虚影的身形，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闪烁，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我的遗愿，便是让你去断剑谷，从那头畜生手中，夺回‘青锋剑匣’。”
“只要你将剑匣带回此地，交予老夫，老夫不仅会立刻传你‘青锋剑法’，更会亲自引动剑心石之力，为你重塑剑骨，洗净魔气！”
秦绝沉默了。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向系统下达指令，分析“剑齿虎”的信息。
片刻之后，一行冰冷的数据浮现在他的识海界面。
【目标数据缺失，无法分析。根据此地能量残留推断，危险等级：致命。】
致命。
这是系统第一次，给出如此简单粗暴，不带任何百分比概率的评估。这意味着，在他目前的状态下，对上那头所谓的“剑齿虎”，几乎是十死无生。
风险，太大了。
可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块散发着纯净光芒的剑心石，感受着体内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侵蚀自己道基的魔气，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拖延下去，等待他的同样是剑毁人亡的结局。
更何况，他不能成为江晚星的“亏本项目”。她在他身上投入了气运，更新了系统，这份投资，他必须让其产生回报。
想到江晚星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秦绝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抬起头，迎上老者虚影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
“晚辈答应你。”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三个字，却重如山岳。
老者虚影浑浊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一丝欣慰的光亮。他那虚幻的身影，似乎都凝实了几分。
“好，很好。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他点了点头，“不过，断剑谷离此地甚远，那畜生又狡猾异常。你一人前往，老夫不放心。”
“老夫会分出一缕本源魂念，暂存于你的识海之中。如此，既可为你指引方向，也能在关键时刻，指点你的剑法。待你取回剑匣，这缕魂念自会归位。”
秦绝没有异议。
“但你需记住，此乃魂之契约。”老者虚影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若你中途反悔，或有私吞剑匣之心，老夫这缕魂念便会自行引燃，届时，你我神魂俱焚，玉石俱焚！”
“晚辈明白。”秦绝郑重应下。
“放开心神。”
老者虚G影抬起那只半透明的手，对着自己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粒米粒大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魂光，从他的眉心处缓缓飘出。它没有惊人的气势，却带着一股亘古长存、历经万劫而不灭的纯粹剑意。
魂光悠悠然飘到秦绝面前，秦绝没有设防，任由它轻轻触碰在自己的额头。
没有冲击，没有痛楚。
那粒魂光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渗入，穿过识海的壁垒，最终，悬停在秦绝那片广阔的识海一角，像一颗安静的星辰，默默散发着微光，与那庞大的、由金色数据流构成的系统，遥遥相望。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秦绝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不一样了。
“你的呼吸，错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你用剑，只用了手，用了气，却未曾用魂。你的剑，是身外之物。而老夫的剑，是肢体的延伸，是魂魄的一部分。”
秦绝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凝神，静气。感受风的流动，感受空气中每一缕剑意的呼吸。它们不是你的敌人，它们是你的朋友，是你剑刃的延伸。”
秦绝闭上眼，按照老者所说，尝试去感知。
起初，他只能感觉到一片混乱与嘈杂。但渐渐的，在他的心神沉静下来后，那些原本凌厉刺骨的剑气，似乎变得柔和起来。他能“听”到它们在风中轻吟，能“看”到它们在空中飞舞的轨迹。
他试着将自己的一丝剑意探出，与其中一缕散逸的剑气轻轻触碰。
没有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看到了吗？这，才是剑修的世界。”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等你什么时候，能让这满天剑气为你所用，你的‘青锋剑法’，才算真正入门。”
秦绝睁开眼，眼中的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对着老者虚影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是弟子对师长的敬意。
“多谢前辈指点。”
“无需多言，去吧。”老者虚影挥了挥手，身形又黯淡了几分，显然分出本源魂念对他消耗极大，“记住，拿到剑匣，立刻回来。”
秦绝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山下。
他没有回头，但那道苍老的目光，却仿佛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剑山的云雾之中。
“希望……还来得及。”平台之上，老者虚影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身影化作点点光芒，重新融入了那块剑心石中。
……
秦绝沿着另一条小路下山，心中全是方才那种奇妙的感悟。
“前辈，那剑齿虎究竟是何等实力？”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问道。
“四阶巅峰。”老者的声音响起，“若是在外界，凭你现在的修为，加上你那古怪的‘天律’，或可与之一战。但在此地，它的战力，堪比筑基中期的修士。”
秦…绝的脚步微微一顿。
筑基中期。
以他目前炼气巅峰的修为，即便有系统辅助，对上真正的筑基修士，也毫无胜算。
“怕了？”
“晚辈只是在想，如何斩了它。”秦绝的语气平静。
“哈哈哈，好！有此心性，不枉老夫传你剑道！”老者的笑声在秦绝脑海中回荡，“放心，那畜生虽强，却并非没有弱点。它灵智不高，全凭本能战斗，只要你能抓住机会……”
两人一问一答，很快便走到了剑山脚下。
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峡谷，谷中插满了无数断裂的巨剑，仿佛一片剑的坟场。阴冷的风从谷中吹出，带着浓郁的血腥与不祥的气息。
断剑谷。
“那畜生的巢穴，就在峡谷最深处。”老者的声音变得凝重，“小心些，它不仅是守护剑匣，这数百年来，它一直在用自己的妖力，试图打开剑匣，汲取其中的力量。”
“老夫能感觉到，剑匣上我留下的封印，已经松动了。”
“我只怕……它已经从那泄露出的剑意之中，学到了一些不该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