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寒寺春雨
春日的阳光像金线一样透过客栈窗棂的缝隙，在杨紫白得像纸的脸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她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感受到久违的暖意浸透着几乎冻僵的身体，轻轻舒了口气，呼出来的气在凉空气里凝成淡淡的白雾，很快又散了。这细微的变化让她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至少，她还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
窗外的鸟叫清脆好听，伴着远处街上的喧闹，是幅热闹的春日景象。可这些都跟杨紫没关系，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像被困在了永远的冬天里。
“你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白辰立刻凑过来，眼里满是血丝，却藏不住关心。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杨紫的额头，感受那微弱的温度，“感觉咋样？还冷得厉害吗？这都第三天了，柳老先生说要是今天再不醒，恐怕...”
杨紫勉强扯出个虚弱的笑，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好多了，没之前那么刺骨的冷了。”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是没力气、发着抖，但至少不像冰块一样硬邦邦的了，指尖传来点刺痛，好像血液又开始流动了。这种感觉又疼又让人安心，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白辰一下子高兴起来，快步走出房间，脚步声在走廊里响着。没一会儿就领着柳子续来了。老人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桃木拐杖慢慢走，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清楚。他在床前的木凳上坐下，伸出干瘦却稳当的手指给杨紫仔细诊脉。指尖碰到杨紫手腕的皮肤时，他不禁皱了皱眉——那温度虽然比前几天好点，却还是比正常人低好多，像摸一块在阴凉处放了很久的玉石。
过了好一会儿，柳子续摸着胡子点头，脸上的皱纹好像更深了，像被岁月刻出来的一样：“寒毒暂时被压住了，脉象比前几天稳了点，就像潮水暂时退了，但...”
“但什么？”白辰着急地追问，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响。
柳子续长叹一声，那叹息里带着医生面对疑难杂症时的无奈和沉重：“我医术有限，只能缓解，没法根治。这寒毒是异能力量变的，不是普通的病邪，已经钻进心脉里，跟她的生机缠在一起，像藤蔓缠树，不好分开。现在看着好转，其实就像暗流在底下涌动，不知道啥时候就会复发。到时候恐怕...”
白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声音微微发颤：“那...那该咋办？求老先生指条路！不管多难，我都愿意试试！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柳子续想了一会儿，目光越过窗棂，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眼神悠远：“魏都城外三十里有座灵隐山，山里有座千年古寺，叫‘净心寺’。寺里的住持释如心大师，听说会些特别的疗法，能治别人治不了的病，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或许...他能有办法。只是这位大师行踪不定，脾气古怪，能不能求到他出手相救，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希望像星星之火一样重新燃起，白辰马上决定去净心寺求医。他细心地给杨紫裹上厚厚的棉袍，外面又套了件防风的斗篷，系带子时手指微微发颤，生怕一点春寒再伤到她虚弱的身体。每个动作都特别轻，像对待一件容易碎的珍宝。他的指尖偶尔擦过杨紫冰冷的脸，心里就一阵刺痛。
徐子东早就雇了辆铺着软垫的马车，车厢里还特意多加了两层棉褥。他小心地把杨紫抱上车，动作尽量平稳，避免颠簸。白辰一路上都握着她的手，时不时摸一下她的体温，眉头上的忧虑一直没散，像笼罩着山的乌云。马车走的时候，他还经常撩开车帘看路况，确保车夫选最平坦的路。
灵隐山云雾缭绕，大树长得特别茂盛，山间小路像蛇一样弯弯曲曲。马车颠簸着往前走，每到不平的地方，白辰都会及时护住杨紫，用自己的胳膊当缓冲，不让她受震动。徐子东驾着车，时不时回头看车厢里的情况，脸色凝重得像铁，手里的缰绳攥得紧紧的。山路越来越陡，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林里回荡。
一座古朴的寺庙终于出现在眼前，红色的墙已经斑驳，房檐角的风铃在春风里轻轻响着，声音清脆又悠远，像在说千年的故事。寺庙周围都是松树和柏树，更显得安静庄严。白辰轻轻把杨紫安置在马车上休息，细心地给她整理好衣服，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上前敲山门。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和尚探出头来，大概十三四岁，脸圆圆的，眼睛清澈得像泉水，透着没经历过事的纯真。
“小师父，求见释如心大师。”白辰恭敬地双手合十行礼，语气诚恳。
小和尚回礼说：“阿弥陀佛，住持最近在闭关修行，不见外面的客人。施主请回吧。”
白辰着急地说明来意，把杨紫的病情慢慢讲出来，说得特别恳切：“...这是救命的事，求小师父通报一声，求大师发发慈悲，帮帮我们。要是能救她，我一定记着这份恩情，以后好好报答。”
小和尚露出为难的表情，双手不安地搓着僧袍袖子：“不是我不肯通融，实在是住持闭关前有严格的命令，除非寺里着火，不然绝对不能打扰。施主不如过些日子再来？”
白辰心里特别着急，却又不敢硬闯佛门清净地。想了一会儿，他竟然在寺门外直直地跪了下来，青石板冰冷的感觉透过衣服传到皮肤上：“既然这样，我就在这儿等，直到大师愿意见我为止！”
小和尚吓得赶紧摆手，脸上满是慌张：“施主这是干啥！春天还冷，地上凉得很，快起来！要是冻坏了身体，可咋整？”
白辰却一动不动，目光坚定得像石头：“为了救我心爱的人，跪等几天又算啥。小师父不用劝，我已经决定了。”
小和尚没办法，只好合十念了声佛号，关上门走了，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山里特别清楚。
春日的天气变化快，下午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像布一样密，慢慢打湿了白辰的衣服。他跪在寺门外，任凭雨水湿透衣服，还是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头雕像。徐子东从马车里拿了油纸伞给他挡雨，却被他轻轻推开：“不用，我要是不受点苦，怎么能显出我的诚意？你回去照顾好杨紫就行。”
天黑了，山风渐渐大了起来，带着刺骨的冷呼啸而过。白辰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嘴唇发紫，却还是坚持跪在原地，后背挺得笔直。徐子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几次想强行把他拉起来，都被白辰坚决拒绝了。
“杨紫为我受了多少苦，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白辰望着紧闭的寺门，眼神还是那么坚定，声音虽然因为冷而发颤，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一跪就是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的时候，徐子东和稍微能走动的杨紫赶过来，发现白辰已经晕倒在寺门外，脸色白得像纸，浑身冰冷，嘴唇发紫，呼吸微弱。湿透的衣服贴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材单薄。
“白辰！”杨紫惊呼，不管自己身体虚弱，扑上前去，摸到他冰冷的皮肤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你怎么这么傻！为啥要这么折磨自己！”
徐子东生气地砸着山门：“开门！”
几个和尚听到声音出来，见白辰晕过去了，这才让他们进寺。管事的和尚冷着脸安排他们住在禅房，却还是不让他们见住持。
白辰在禅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期间有时候会说梦话，喊着杨紫的名字，有时候又会因为做噩梦而惊醒。杨紫守在他身边，握着他慢慢暖和起来的手，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滴在他手背上，留下淡淡的水痕。窗外的雨还在下，和她的抽泣声混在一起，成了悲伤的旋律。禅房里的烛火摇摇晃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特别孤单。
第三天早上，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照进禅房的时候，白辰终于醒了，眼皮像蝴蝶翅膀一样颤了颤，慢慢睁开。看到杨紫趴在床边睡着了，脸色憔悴，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影，他心疼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动作轻得像羽毛。这一动，惊醒了没睡熟的杨紫。
“你醒了！”杨紫又惊又喜，赶紧摸他的额头，手心感觉到正常的温度，“还好，烧退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白辰虚弱地笑了笑，想坐起来，却被杨紫轻轻按住：“我没事。你好点了吗？寒毒没再发作吧？”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她脸上看，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痛苦的表情。
杨紫轻轻摇头，正想回答，却不小心牵动了病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里带着寒意，好像肺里都结了冰。白辰赶紧给她拍背，手碰到她的背，一片冰凉，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掉进了冰窟窿。
“我们还是没能见到住持吗？”白辰问随后进来的徐子东，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子东生气地说，拳头重重砸在门框上：“那些和尚油盐不进，说什么住持闭关不见客。我看就是找借口！要是真想见，哪有见不到的道理！”
白辰默默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接着又坚定地抬起头，眼里燃起不服输的火焰：“既然这样，我就继续去跪，直到住持愿意见我们为止。只要有诚意，再硬的石头也能打动，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感动佛祖。”
杨紫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因为着急而微微发颤：“不行！你身体才刚好，经不起再折腾了！要是你也倒下了，我...我该咋办？”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像早上的露水沾在睫毛上。
禅房特别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四面墙空空的，只有墙上挂着一幅达摩面壁图。白辰被安置在床上，还是没醒，脸色像纸一样白。杨紫守在他身边，时不时用温水浸湿的布巾给他擦额头，眼里满是心疼和担心，指尖轻轻发颤。徐子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步伐沉重，像被困住的野兽，愤愤不平：“这些和尚嘴上说着慈悲，心里却这么冷漠！看我用点办法逼他们出来！”
白辰正要劝他，徐子东已经跑出去了。他假装要去打水，其实悄悄来到寺后面。
确定四周没人后，看到那源源不断流着的小瀑布，他闭上眼睛，集中异能，双手结印，指尖泛着淡蓝色的光。他巧妙地用树枝和石头改变了溪水的流向，让水流自然地漫进寺院低洼的地方。才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的水就没过膝盖了。寺后山上的瀑布突然改道，汹涌的水流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进寺院，很快院子里的水就没过膝盖了。和尚们慌慌张张的，提着僧袍下摆在水里走，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抱怨声不断，念经声和惊叫声混在一起。
寺院里全是水，和尚们每个人都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在没过膝盖的水里艰难地走。他们也不知道这大水是从哪儿来的，把庙门都淹了。
“咋回事啊？”和尚们慌慌张张的，提着僧袍下摆在水里走，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一个小和尚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僧鞋早就湿透了：“管事师父，不好了！后山的溪水突然改道，全流进院子里了！”
管事的和尚急得团团转：“快！快去找工匠来修水道！”
徐子东假装匆忙地跑过来，挽起袖子：“哎呀，肯定是春雨太大把河岸冲垮了！我来帮你们排水！”他暗地里操控水流，让积水在院子里打转，就是排不出去。和尚们手忙脚乱的，有的拿木盆舀水，有的用扫帚疏导，却一点用都没有。
等徐子东带着满意的表情回到白辰的房间，还兴奋地跟白辰和杨紫说这件事的时候，白辰责备他说：
“徐子东，快停下！”白辰责备道，声音因为虚弱而有点喘，“你这么做，寺里连干柴都没有了，大家都得吃生米了！赶紧把你的神通收了！”
徐子东这才不情愿地让水流退去。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寺庙里的水才退干净，地上留下一片狼藉。寺里的和尚都愤怒地瞪着他，却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打扫。